去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01

朋友带我去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一家卖旧器物的店，主卖旧石器和旧木器。

关键是，这家店没有铺面，直愣愣地立在乡村公路旁的一丛竹林之中。

老板走出来，仙风道骨一般，年纪不大，梳了个发髻，其余的头发稀稀拉拉地披散着。

各种大大小小的石器，随意地堆放在竹林里。

有不同质地的猪槽，有原来乡间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的石臼，还有少见的中药铺里的碾压药材的石窠……

各种各样的石磨最多，散落在林子里。

虽然园子粗拙，老板也动了些心思，因陋就简，布置了些充满野趣的盆景。

随意，却又透露出匠心。

有匠心，却又耐看，无匠气。

还有一些古旧的家具，就那样立着或者靠着，任由风雨吹打。

每一样都至少上百年，老板边陪我们转，边介绍。

一百年，有些夸张，但看那些器物，少说也有好几十年。

看着它们，很容易被牵扯到过去的时光。

小时候的日子，每个院落，几乎都有这些物件。

挑了两三个石盆，准备用来养鱼。

买了一个石臼，老板配了一个石墩，说这个种棵小树做盆景不错。

园子外的石盆石缸里，养着不少的鱼，铜钱草和水芙蓉更是疯长。

我几乎没见过，长得那么身材膨胀的水芙蓉，或许也是随老板随性的风骨吧。

老板慷慨。给我们扯了好大一把。

等回过头来，园子里的另一位大爷，又帮我们把石盆和石臼清洗了一番。

干干净净的青黑色，残留着青苔的印痕，有一种岁月特有的感觉。

02

好作家的语言总是三言两语就把想不通的道理说得一清二楚。

读到格非的一段话。

生命有很多痛苦，这个痛苦是固定的，你会衰老，你会记忆消退，你会生病，你会被嘲笑……

生命好像是跟你开了个玩笑，把你骗进来，最后是要让你以失败告终。

说得残酷无比，却又真实万分。

只是，我们许多人不愿意承认和面对罢了。

在生命面前，每个人最终都会成为失败者。

生命无论长短，都无法逃脱它的束缚和制约。

唯一有区别的，是你用怎样的态度来面对它。

楼上有位老爷爷是阿尔茨海默症，其实他的年纪并不大，只有七十来岁。

退休前，是专业很牛的名教授，学科研究在领域内做得风生水起。

只可惜，天不怜人，患上了这样的重疾。

每次在小区里遇到他，都是笑眯眯很慈祥的样子。

有一次，他迷路了，敲开了我家的房门。

推开门，他微笑着要冲进来，力气巨大。

我一看，就知道他记得大致方位，但是忘记楼层了。

哄了好久，他终于答应让我牵着带他回家。

开门的是他的女儿，披散着头发，斜靠在门边，满眼倦怠，一脸怒容。

一把把他拖了进去，不停地骂着：太气人了，一会儿又不见了……

关上门，还没走远，就听到里面一阵噼里啪啦的打人声。

密集而急促，听得人，心有余悸。

03

窗外，秋雨又来。

想起老杜的诗：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春雨如此，秋雨亦然。

只是春雨过后是暖意渐生，秋雨之后是凉意倍增。

杜甫的诗，年轻时读了一些，但没怎么读懂。

有些诗，好像只有到了诗人创作这首诗的年龄，才能真正体悟其间的滋味。

李白的诗，总是粗线条，大气象，大意境。

老杜的诗，细节很多，值得反复品味的细微处也多。

太专注细节的人，骨子里其实活得很累。

所有诗人里，老杜比李白生活得严谨和理性一些。

但，随之而来的，痛苦和磨难是否也多了一些？

严谨，有时候是好事，有时候也是自我的一种折磨。

04

朋友又陆陆续续地送了几本书。

关于诗词，关于文化老人，关于小城的历史，既好玩，亦耐读。

加上在二手书店淘的几本，也逐一到货。

瞬间，有一种富贵盈门的骄傲感。

每天下班，都是一种解脱。

上班在办公室，难有空闲，无法将书读得伸展。

只有等坐在地铁上，从从容容地将书打开，才是一天好时光的真正开始。

回家，吃过饭，关上手机，靠在椅子上或躺在床上读闲书。

每每有一种旁人无法理解的窃喜感。

岁月里，不负人的，越来越少。

书，还算最真诚的一个。

05

学生里，黄小佳算是很特殊的一个。

重情重义，却嘴巴不饶人，满口胡诌，故意表现得像个坏学生似的。

那套金庸的口袋书，是他送的教师节礼物。

生日的时候，又送了三毛的全套。

送东西，别人不说，还能送到心坎上的不容易。

读书生涯里，这是我最早爱上的两位作家，知道的人并不多。

有一年生日，他还送给我一块表，浪琴的，最简约最经典的那款。

送了之后，悄悄地告诉我，这是A货，只是仿真度高了一些。

见我念念不忘多年前搞坏的这款，于是冒着被骂的危险依然送了我。

果然是A货，好像戴了不到一年，表带就断了。

他像个神经病似的，有时候，很长时间不联系。

有时候，又突然给你来个电话，吓人一跳。

最近教师节，莫名其妙地说，要把我博客上最近两年的文章全部汇编成册，要印成书，到处送人。

我跟他说，千万别这样，写在这里的文字，哪里值得出书。

如果出了，那纯粹是浪费纸而已。

结果，他完全不听，每天提早上班，编辑两三篇文章，将近一个月折腾下来，竟然倒腾完成了。

告诉他，千万别印，毫无意义。

他的倔脾气又上来了，老子就要印，你管不着，你打击学生自信心的习惯为什么一直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