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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午后阳光,自然会让人想起窗,想起窗,就自然会让人想起不同朝向的窗带来的景致,想起不同窗带来的景致便不由得联想起读过的杨振声的《书房的窗子》。
作者说:“八年抗战归来,卧房都租不到一间,何言书房,又何从说到书房的窗子!”“正是因为没得,才想得厉害,我不但想到书房,连书房里每一角落,我都布置好。”本文不是作者的“再现”与“反映”之作,而是“表现”与“想象”之作。因为他没有书房,一切都是他“想”出来的。
他说窗子“给你清风与明月,给你晴日与碧空,给你山光与水色...它打通你与天然的界限”—说得真好啊!
他写“南窗”放进满屋的晴日,你随便拿一本书坐在窗下取暖,书页上的诗句全浸润在金色的光浪中...
他写“东窗”在初红里迎着朝暾,你起来开了格扇,放进一屋的清新,朝气洗涤了昨宵一梦的荒唐,使人精神清振,与宇宙万物一体更新。假设你窗外有一株古梅或是海棠,你可以看“朝日红妆”;有海,你可以看”海日生残夜”;一无所有,看朝霞的艳红...
他写“西窗”压山的红日徘徊于西窗之际,照出书房里一种透明的宁静。苍蝇的搓脚,微尘的轻游,都带些倦意了。...田间小径上疏落的走着荷锄归来的农夫,隐约听到母牛哞哞的在唤着小犊同归。山色此时已由微红而深紫,而黝蓝。苍然暮色也渐渐笼上山脚的树林。西天上独有一缕镶着黄边的白云冉冉而行。
写得好生动啊,就似浮现眼前!
然而,作者独喜欢“北窗”。那是因着光的缘故。他说他“不喜欢强烈的光而喜欢清淡的光,不喜欢敞开的光而喜欢隐约的光,不喜欢直接的光而喜欢反射的光...”由此可见作者的性格与处事态度。他说“光度影响了态度。强烈的光使我们一切看得清楚,却不必使我们想得明透;使我们有行动的愉悦,却不必使我们有深思的因缘;使我们像春草一般的向外发展,却不能使我们像夜合一般的向内收敛。强光太使我们与外物接近了,留不得一分的想象的距离。...强烈的光与一切强有力的东西一样,它压迫我们的个性。”...所以,他更喜欢“北窗”。
他写“北窗”放进的光是那般清淡而隐约,反射而不直接...并由此想到了“窗子以外”。我不敢想象窗外有什么明湖或青山的反光,那太奢望了。我只希望北窗外有一带古老的粉墙...粉墙最低限度地要老到透出点微黄的颜色;假如可能,古墙上生几片清翠的石斑。这墙不要去窗太近,太近则逼窄,使人心狭;也不要太远,太远便不成为窗子屏风;去窗一丈五尺左右便好。如此古墙上的光辉反射在窗下的桌上,润泽而淡白,不带一分逼人的霸气。这种清光绝不会侵凌你的幽静,也不会扰乱你的运思。它与清晨太阳未出以前的天光,及太阳初下,夕露未滋,湖面上的水光同是一样的清幽。
假如,你嫌这样的光太朴素了些,那你就在墙边种上一行疏竹。有风,你可以欣赏它婆娑的舞容;有月,窗上迷离的竹影;有雨,它给你平添一番清凄;有雪,那素洁,那清劲,确是你清寂中的佳友。即使无月无风,无雨无雪,红日半墙,竹阴微动,掩映于你书桌上的清晖,泛出一片清翠,几纹波痕,那般和生动而空灵,你书桌上满写着清新的诗句,你坐着那儿,纵使不读书也“要得”。
可惜,现代人大多住在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里,虽然仍有不同朝向的窗,但景色却与先前大不相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