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这档子糟心事，他真体会到了什么叫欲哭无泪。难受，窝心，悔恨，自责……不是小数目啊，整整五十万打了水漂，说没就没了，要命的是，不是自己兜里的钱，是银行的钱。他真想一走了之，但是，家里上有老，下有小，说啥也不能走那条路。连死都不怕，还怕个啥呢？待情绪稍微稳定下来后，决定先把银行的贷款还上，高利贷像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如果不尽快，五十万有可能变成六十万、七十万、八十万……

他以爬格子为生，整日坐在家里鼓捣文字，一个四线城市的三流作家，能赚多少稿费？能有多少钱？有点积蓄也用到买房、购车、结婚、供子女上学等这些绕不开的人生拦路虎上去了，有时他还庆幸自己没有外债。但，手里也没有闲钱，仨核桃俩枣也没有，哪天来稿费了，哪天的餐桌上可能丰盛一些；如果多日没有进项，就以素食为主，还对家人美其名曰，吃素健康……扯远了，目前救急的唯一的方法，就是借。记得谁说过，这年头，不能谈钱，谈钱就伤感情。这话不是没有道理，借钱这事也不是张口就能办到的。

他思来想去，决定先跟云飞开口。云飞是他的最好朋友，两个人隔三差五就聚在一起，喝个小酒，聊聊近况，说一说俄乌战争，分析一下台海局势，等等，酒水在滋润身体的同时，也在浇灌着他们之间的感情。云飞曾拍着胸脯对他说：“如果你让我上刀山，我绝不下火海；如果你要天上的星星，我绝不给你摘月亮。”在他看来，如果他是伯牙，云飞就是钟子期。云飞也说过：“如果我是钟子期，你就是伯牙。”一句话，他们的关系超出了铁的硬度，已经成为知己。

如果在云飞这里打开了缺口，有一个好的开端，就能增加他一路借下去的信心。

求人如吞三尺剑，靠人如上九重天。特别是开口借钱，还真有点烧嘴，尽管是知己。想了想，他编辑了一条微信：云飞，我最近遇到了麻烦事，资金周转困难，能不能帮我一下？如果是借钱，我一时半会难以还上，倒不如这样，我家里的仓库还积压了不少样书，能不能帮我解决一些？没有下限，多多益善。

他把信息发出去后，等着奇迹发生。嗨，云飞愣是没反应，一个字也没回。他看了看云飞的朋友圈，每天都更新发布好几条呢，不可能看不到他的留言。

等了整整一天，到了晚上，他忍不住给云飞打了电话：“云飞，看到微信上给你的留言没？”

“你没事就早点睡吧 心里变态就算了，身体一定要健康。”

“云飞你啥意思？”

“是不是你的微信号被盗了？嘿嘿，我就是不上骗子的当。”

“是真的，我最近手头有点紧，着急用钱。”

“开什么玩笑，对了，你是不是AI机器人？”

“我不是AI机器人，不信咱可以视频。”

“视频也是假的，电视上说现在AI机器人也会眨眼睛、捏脸蛋……国家怎么没把你的脸皮拿来研究防弹衣？永远有多远 你就给我滚多远。”话音一落，云飞就果断挂了电话。

他没气馁，就直接去找云飞。

一见面，没等他开口，云飞就说：“现在的骗子无孔不入，居然利用你的微信和电话骗我……”

“真的。”

“真的？遇到啥事？”

“我，我，我遭遇了电信诈骗……”

“大作家，别逗我了。驴一天啥事不干，净踢你脑袋了？骗子骗你爸你妈我相信，怎么能骗你呢？你是看了洛阳作家刘建超的小小说《朋友，你在哪里》，还是郑州作家山歌的小小说《朋友圈》，来试探我是不是你的真心朋友？你很会下厨是吧，今天就在我家厨房展示一番，看你挺会添油加醋的。”

他有点着急了，说：“云飞，我说的是真的。”

云飞做了个暂停的手势，说：“都是老狐狸了，就别玩聊斋。再试探我，我就要生气了，我可是你最好的朋友。别人演戏都得带个面具什么的 你连妆都不用化……”

至此，他知道自己再怎么说云飞也还是不相信，只好强装笑脸：“云飞，别生气，我就是试探你的。”

“我就知道是这样的结局。”云飞哈哈大笑。

他也只好强装笑脸，心却在滴血，在流泪。

选自《吐鲁番日报》2025年8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