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

 侯发山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整个文艺界百废待兴，河南省委主要领导经过慎重考虑，把她安排到省戏曲学校，委以校长之职。为了她的工作方便，上级主管部门特意给学校配备了一辆吉普车。当时，好多同等级别的单位都没有这个待遇，可想而知，羡慕嫉妒恨都有。她是大师，羡慕的成分自然要多一些。

按农村的话说，她有点“低葫芦不上高架”，放着排场不排场，有头发却装秃子。等吉普车的一应手续办妥，可以上路的时候，司机小石去找她，征询每天接送她的地点、时间等事宜。

她说：“你不用接送，我不坐。”

小石年轻，也不便多问。连续几天，小石闲得坐不住了，心说莫非是她不满意自己？可是，自己没接送她一次，这个问题也站不住脚啊。难道是她嫌弃上级给配送的车子不好？不会。那时，吉普车在省城尚属凤毛麟角，跑在街上也是很拉风的。

端什么碗，吃什么饭；干什么活儿，叫什么声儿。这点道理小石还是知道的。他憋不住了，这天便鼓起勇气去找她。

看到小石吞吞吐吐、一脸张皇的样子，她母亲似的笑了，自责自己没有给人家说清楚。她和颜悦色地给小石解释：“我年轻，家离单位一揸远，走路锻炼身体，上班还不耽误。徐书记呢，上年纪了，还是多接送他好吧？”

谁知道，徐书记也不坐。徐书记尽管年纪大了，对她还是比较敬重，懂规矩，对小石说：“这车是给校长配的，她任务重，事情多，以后这车就为她服务，说啥我不能坐。”

“校长让我接送您……”小石张张嘴，还想争取。单位给一个岗位，却没有具体事情可干，搁谁谁心里都没底儿。

“小石你听不懂我的话啊？校长说的不一定都对，她让你跳沟你就跳沟？”徐书记有点不高兴了。

尽管小石心里一百个不乐意，但是，不管是校长，还是徐书记，人家都是领导，自己有委屈也得忍着。

就这样，两个人你推我，我让你，弄得好长一段时间，小石都无所适从，不知道该为谁服务。不过，小石纠结了一段时间很快也就释然了，因为他的工资并没因为没有接送领导而少发，所以他也乐得清闲。

徐书记平时都是骑自行车上班；她呢，一般都是坐“11路”——步行。结果，大多时候，车都停在车库，单位有事了才偶尔跑一趟。

有一天，徐书记要去开会。可是，他怎么也找不到自行车钥匙——平时他的钥匙就在办公桌上撂着，从未收起过，他也是为了方便大家使用。他着急去开会，便发动其他办公室的人来找，甚至厕所里也去了好几趟，都没有找到。眼看着开会的时间就要到了，徐书记急出了一头汗。

她的办公室就在徐书记办公室的斜对过，得知情况后，果断安排小石去送徐书记。事已至此，徐书记只好坐上那辆吉普车。

办事回来后，徐书记征求她的意见：“要不要报案？”他还惦记着他的自行车钥匙呢。

她摇头否认了书记的意见，说：“自行车又没丢，报啥案？钥匙一定是你忘记地方了，说不定日后还能找到。”

“事情虽小，不能轻视……”徐书记心犹不甘。

她说：“钥匙在你办公室丢的，若是报案，肯定会满城风雨。不管最终结局如何，咱单位出了‘贼’的名声是跑不掉的。到时，咱两个的面子往哪搁？你是书记，到时要担责任的。”

徐书记想想也是，遂罢了破案的念头。

钥匙丢了，上下班又远。当时一辆自行车一百多块钱，也要一般工人几个月的工资呢。徐书记打算找人配钥匙。她说：“说不定过几天就找到了，花那冤枉钱干吗？！”是啊，在那个年月，钱还是很当钱用的，一分钱都能打酱油。至此，书记没有办法，只好坐那辆吉普车。

过了好长时间，徐书记到她的办公室商谈事情。无意间发现，他的自行车钥匙挂在她办公室的墙壁上。

徐书记恍然大悟，指着钥匙说：“校长，是不是你偷，不不，拿了？”

闻听徐书记的话，她扳着脸说：“徐书记，您怎么不说是我捡到的？”

徐书记眨巴着眼睛，一时愣住了，心说难道我的判断有误？

看到徐书记的样子，她忍不住“格格”笑起来。

“你呀你呀……”徐书记感慨连连，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儿了。

她，就是豫剧皇后、现代豫剧一代宗师、人民艺术家常香玉。

（选自《小说月刊》2021年第6期）

阅读理解：

1.阅读本文，围绕“坐车”来概括本文的主要事件。（3分）

2.品析下列句子的表达效果。（6分）

当时，好多同等级别的单位都没有这个待遇，可想而知，羡慕嫉妒恨都有。

她和颜悦色地给小石解释：“我年轻，家离单位一揸远，走路锻炼身体，上班还不耽误。徐书记呢，上年纪了，还是多接送他好吧？”

3.文中多处设置悬念，请你找出一例，简要分析其作用。（3分）

4.联系语境，分析下面句子“只好”一词的作用。（3分）

A.事已至此，徐书记只好坐上那辆吉普车。

B.至此，书记没有办法，只好坐那辆吉普车。

5.请分析小说标题“车子”的妙处。（4分）

6.本文构思巧妙，设置悬念，使故事情节一波三折。结合小说内容分析这种写法，说说其表达的效果。（3分）

7.认真思考“徐书记感慨连连，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儿了”一句，请你联系语境，给徐书记写段心理描写。50字左右。（3分）

参考答案：

1. （3分））她和徐书记互相推脱都不愿意坐车；她使计拿走徐书记自行车钥匙，迫使徐书记坐车；徐书记后来发现钥匙没丢，回过神来。

解析：作答本题，需对文章内容及层次划分清楚。文章第段讲述车子的来源，第至段将她和徐书记都不愿坐车，司机小石乐得清闲，第段讲徐书记的自行车钥匙丢了，着急去开会，只好坐那辆吉普车。第至段讲过了好长时间，徐书记发现车钥匙挂在办公室的墙上，此时才恍然大悟。由此可知，围绕“坐车””发生的故事可定位至文章至，由此概括即可。

2.（6分）运用了侧面描写，（1分）通过写其他同等级单位羡慕嫉妒恨的态度，侧面表现了这辆吉普车的可贵，同时与下文常香玉坐这辆吉普车的行为形成对比，凸显了常香玉行事低调的优秀品质。（2分）运用了神态描写和语言描写，（1分）表现了常香玉为人随和、态度和蔼可亲、替他人着想的优秀品质。（2分）

3.（3分）示例一：文中一直没有交代“她”是谁，直到文末才点明她是人民艺术家常香玉，巧妙设置悬念，激发读者阅读兴趣，从而突出常香玉行事低调、为人随和、懂得谦让的性格特征。示例二：徐书记丢了车钥匙之后常香玉反复提醒他不要报案、不要配钥匙，到后面自己承认拿了徐书记的钥匙，巧妙设置悬念。表现了常香玉为了让徐书记坐车的良苦用心。4.（3分））A处“只好”写出了徐书记在没有办法，别无选择的情况下，只能选择坐吉普车的心理；B处“只好”表现了徐书记被常香玉劝说后无可奈何的心理；这两句表现了常玉香为让年纪大的徐书记坐吉普车的良苦用心。

5.（4分）“车子”暗示了小说的内容，全文正是通过写常香玉让车，表现了她为人随和、行事低调、懂得谦让的优秀品质；“车子”是贯串全文的线索，使得小说结构更加严谨。

6.（3分））文中有两处设置悬念的地方，一是文中一直没有交代“她”是谁，直到文末才点明她是人民艺术家常香玉；其二是在徐书记丢了车钥匙之后，常玉香反复提醒他不要报案、不要配钥匙，到后面自已承认拿了徐书记的钥匙，巧妙设置悬念，激发读者阅读兴趣，从而突出常香玉行事低调、为人随和、懂得谦让的性格特征。

7.（3分）示例：您作为校长不坐车，却想尽办法让我坐车。您不仅是表演艺术家，更是为人做事的楷模，值得我敬重啊！

解析：完成这类题目，要善于联系语境。徐书记此时此刻发现自己的自行车钥匙并没有丢失，而是被常香玉藏了起来。而她这样做的目的就在于让他坐吉普车。因此，徐书记感慨万千，既有对常香玉的感激，更有对常香玉德艺双馨品质的敬重等等。组织答案时，要用第一人称，同时还应注意字数的限制。据此作答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