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亲亲你

侯发山

一

有二十多天没有见到妈妈了。女儿焱焱几乎每天都要哭闹一阵。这不，早上一睁开眼，眼角还挂着眵目糊，就叫道：“爸爸，妈妈呢？”

大雷说：“妈妈是观音菩萨，她去打妖怪救人了。”

“爸爸骗人！爸爸骗人！”焱焱撅着小嘴，一脸的委屈。

“焱焱，咱两个玩游戏好不好？”

“不好！”

“爸爸给你讲故事吧？”

“不听！”

“焱焱，你想干什么？”

“我想妈妈。可是，可是，我都快要忘记妈妈的样子了。”说到这里，焱焱“哇”地声哭起来。呜嗬呜嗬，小肩膀一耸一耸的，很是伤心。

大雷没辙了，打开电视，想转移焱焱的注意力。刚好是新闻时间，正在播放当地的疫情，有记者在采访医生，说的是医院抢救患者的情况。

忽然，焱焱跑过去，一边叫着“妈妈”一边趴在电视屏幕上“吧唧吧唧”亲起来，原来电视里出现了妈妈的身影。

电视画面转瞬即逝。

焱焱愣了一下，旋即“哇”地声咧起嘴巴：“妈妈，你出来！妈妈，你出来！”

二

这天晚上，手机响起了微信提示音，大雷被惊醒了。事实上，他睡得很浅。疫情形势严峻，亲爱的人又在一线，他能睡得着吗？他拿过手机，是亲爱的人，楠楠。

焱焱睡了吗？

现在是凌晨两点！孩子早睡了。

今天下班早，以为她还没睡呢。

她天天闹着见你呢，你就不能抽时间回来一趟？

估计回不去。

我明天带她过去看看你？

不行。这里病人多，也忙，你们见不到。再说——

怎么？你没被传染吧？

我有点乏力，可能是劳累的。

体温多少？咳不？其他指标呢。

你打开视频，我想看看焱焱。

大雷就打开了微信视频。楠楠带着眼镜，可能口罩刚摘下，额头上是深深的印痕，鼻梁上红红的，似乎被磨破了……忽然大雷发现，楠楠的一头秀发给剪了。楠楠好像知道他的心思，忙说为了方便，我们几个姐妹都剪了，小霞还剃了光头。大雷鼻子一酸，没有说话，忙按亮床头灯，把手机对着焱焱。

好半天，只听楠楠轻声说道：你把手机靠近焱焱，我想亲亲她。这时候，大雷看到楠楠眼里汪着的泪水，随时有可能掉下来。

大雷不忍心再看，忙把手机屏幕贴近焱焱还挂着泪痕的脸蛋。忽然，他听到楠楠抽抽搭搭的哭泣声。几乎同时，他眼里藏着的泪水也顺着脸无声地爬起来。

三

元宵节那天中午，大雷又收到楠楠那条每天一模一样的微信：人还在，你放心！

大雷：焱焱看了你的照片，说妖怪太坏，薅妈妈的头发，妈妈都快变成光头强了。

好半天，楠楠才回复：不要让焱焱看我的照片。焱焱呢？午睡了吧。

他回复：刚睡着。晚上去医院送元宵。

楠楠：不用，我备有方便面。

他没加多想，回复道：你平安回来，今后的家务活我一个人干！

晚上十二点，焱焱已经睡下，大雷开始煮元宵。他知道，去得早了，不一定能见到她。这个时间点去，应该能见到她。她在前一天的微信上说，这两天的病人开始减少，又有来自全国各地的支援者，她的工作相对轻松许多。待元宵煮好后，装了满满一保温桶——楠楠虽说只有猫的饭量，还有她的同事呢。然后给焱焱掖了掖被子，带上口罩，在小区门口登记、量体温后，骑着电动车出发了。虽然不再封城，路上车辆较往常还是少了许多，行人几乎没有，十分钟后，大雷赶到了医院。

大雷走到医护室门口，看到一个“全副武装”的医护人员靠着墙角休息，身子歪斜，一条腿弯曲着，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去。这人带着防护镜、护目镜和眼镜，根本认不出来是谁。近前两步，大雷看到防护服上有“楠楠”的字样！大雷心疼地叫道：“楠楠！楠楠！”

楠楠打了激灵站直身子，看到大雷，小碎步跑了过来。大雷下意识地放下保温桶，便扑上前跟楠楠亲起来——在场的人发现，两个人虽说近在咫尺，除了口罩，还隔着一道玻璃门；几乎同时，他们的眼里都开出了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