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丝篇

两人擦出爱情的火花源于那次聚会。

那天的聚会是在老师家。有十几个同学，她是唯一的女生。她娇小玲珑，漂亮活泼，成了大家关注的焦点。开始的话题，仅限于学习啊，生活啊。后来，熟络了，话题就放开了，说到自己的喜好，穿着，美食，等等。老师也被现场的气氛感染，开玩笑地对她说：“淑敏，将来你要找什么样的人啊？”这个话题一打开，男生们都瞪大眼睛瞅着她，想从她的话里捕捉到蛛丝马迹。淑敏调皮地歪着头，看看这个，望望那个，然后对老师说道：“老师，爱情靠的是缘分。”这话说得是真理，其实也是废话，那些男生不免有些失望，包括他。老实讲，他是从心底喜欢她的。老师察觉到男同学的表情，不落忍，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在场的这些同学当中，你有没有中意的？”她莞尔一笑，王顾左右而言他：“名师出高徒，我的这些同学当然都很优秀了。”老师心里有数，她是不愿意得罪任何人，又说：“对外在的条件，如家庭，有没有要求？”“嫁人是一辈子的事，不能说不考虑，那些只能算是附加项。”她的话题一落，就有不少大胆的同学表白：

“淑敏，嫁给我吧。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我家世代经商，进了我家，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淑敏，我家有房有车。”

“淑敏，嫁给我，一切你说了算。”

……

等到大家都表白完，哪个的话茬也没接，大声嚷道：“都中午了，我快饿死了……老师，吃饭吧。”

老师这才抱歉地说：“哎呀，不好意思，你师母没在家，我不会做饭，咱今天下馆子吧？老师请客。”

“饭做好了！”他束着围裙从厨房里出来了。

大家都愣了一下，然后来到餐厅。餐桌上摆了一桌菜，有荤有素，五颜六色，热菜还冒着袅袅的香气。她叫道：“哇塞！都是我爱吃的。”

大家这才注意到，餐桌上有片儿川、酥油饼、西湖醋鱼等几道小吃，都是在刚才聊天时她提及到的。

白发篇

记得谁说过，想要获得一个女人的心，就要先征服她的胃。这话百分之百的正确。那次聚会，他的表现一下子俘虏了她的芳心。后来，她就嫁给了他。

春去春来，花开花谢。转眼两个人就到了金婚的年龄。

金婚纪念日那天，本来，亲朋好友要给他们张罗一下，好好热闹一番。他说，忙碌了大半辈子，没有请过一天假，没有歇过一个节假日，趁着这个特殊的日子清静一天。她欣然同意。

亲友们失望之余，也都表示理解。

他听从她的建议，哪里也没去，就呆在家里。

临近中午，他说，我们去饭店吧？想吃啥？

她说，不去饭店，就在家里吃。

他说，保姆今天休息，谁做啊？

她说，你做。

他愣怔了一下，结巴道，我，我会做吗？

她说，你做的片儿川汤汁醇厚，酥油饼外皮酥脆，西湖醋鱼酸甜味美……

听着她的絮叨，他感觉像听天书似的。过了好半天，才一脸难为情地说，淑敏，我都想不起来了。他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几乎与世隔绝，泡在实验室，想的是工作，干的也是工作。

看着他满头的白发，她心中一酸，说老头子，给我煮一碗面吧。

他想了想，满脸愧色地说，淑敏，先放水呢还是先下面？

她上前抱着他，眼里的泪夺眶而出。

……

三年后，1996年11月，她，中国科学院生物物理研究所研究员沈淑敏去世。又过三年零五个月，2000年4月，他，“两弹一星”功勋奖章获得者、84岁的陈芳允去世。

原载《河南小小说》公众号2020年12月2日，《微型小说选刊》 2021年第1期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