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百万酒”征文展播《暖酒》(作者:韦如辉 )
(2015-05-10 06:1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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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洛历史文化 |
分类: 康百万系列 |
在北关老街,大伙儿都说老麻是个怪人。可是,怪归怪,老麻又是一个生活十分惬意的人。谁说不是呢?大伙嘴里说,是是是,头点了再点。
说起老麻的怪,着实怪。他老人家不论春夏秋冬,怀里都揣一个酒瓶子。酒瓶子是不锈钢材质,二两装。磨得铮亮的酒瓶子里面装着酒,他却不沾酒。
不相信的人,心生疑问。老麻,带了?老麻乐哈哈地笑,伸手从怀里掏出酒瓶子。又问,有酒?老麻晃了晃,里面波浪一样地响。再问,啥酒?老麻再笑一笑,好酒。那人还想说,好酒,给尝一尝,却没开动口。之前,大伙儿都听说并且见证过的,老麻绝不会给别人尝酒的。老麻只会拿出来,在大伙儿面前晃一晃,再用一个雪白的手帕,将酒瓶子擦了再擦。
老麻原来可不是这样的。在县酒厂酿酒车间当工人那会儿,他怀里就整天揣个酒瓶子,悄悄从厂里接来酒,回来给街坊邻居们尝尝。看到大伙儿啜一口酒,一脸陶醉的样子,老麻会很开心。忙问,咋样?大伙儿若说好酒,他会很吝啬将人手中的酒瓶子要回去,带回厂里,给酿酒师傅回话,就按这个方子做。若是大伙儿回答,后味有点儿苦,前口有点烧嘴。他也会将酒瓶子带回去,一脸凝重地告诉师傅,换个方。
酒带着老麻的体温,冬天不冻嘴,夏天不咬口。
企业改制,酒厂破产,老麻下岗。
老麻装酒瓶子的毛病,没有改过来。却又多了一个毛病,不再给人尝酒。凭大伙儿怎么要求,甚至讥笑挖苦,老麻都不答应。大伙儿都说,老麻这人小气鬼,日子过得风生水起,不就一口小酒吗?
该说说老麻的惬意生活了。老麻的老伴前几年就走了,一个人住一个大院子。大伙儿劝老麻,再找一个,一个人不孤单?老麻摇摇头,不了不了,黄土埋到半截脖子了,误人误已的事,不干了。老麻唯一的女儿,如今定居在美国。逢年过节回来,隔三差五打个越洋电话,美得老麻能乐哈一整天。
前年,女儿执意让老麻去美国享福。到了机场,例行安检,老麻怀里的酒瓶子给搜了出来。飞机上不准携带易燃易爆品,老麻不干,硬是把机票退了。
提起那事,老麻现在依然气哼哼的。干嘛,拿我老麻当坏人待。他们来北关老街这一带访访问问,我老麻会是那样的人?
大伙儿都笑话老麻,说您老人家的酒不舍得给人家尝尝,人家能放您走?
老麻一听,突然乐哈哈地笑了,满脸的皱纹,如春波荡漾。
冬天的时候,北关街来个卖烤串的,河南口音。老麻整天往烤串摊上跑,忙里忙外,帮助收拾东西。
大伙儿才想起,老麻老家也是河南的。那个卖烤串的汉子,该不是老麻的亲戚吧?
老麻回答,是的是的,自家亲戚,大伙儿今后多多照顾啊。
汉子跟老麻长得相像,中等个头,方面大耳,两个眼睛大得跟铜铃似的。
汉子全神贯注烤着肉串、素食、蔬菜。虽然跟前有堆火,但是北风一吹,汉子的脸上冻得青紫。
老麻从怀里掏出酒瓶子,递给汉子。自言自语地说,康百万酒,家乡的酒,暖暖身子吧。汉子也不客气,腾出手,接过酒瓶子,拧开盖子,咕咚咕咚灌两口,黝黑的面庞上飘过些许红晕。
买烤串的多是北关老街的熟客,见老麻主动让人酒喝,觉得奇了怪了,难道老麻的毛病改了?
老麻,不不,麻老,您那里面装得真是康百万好酒?给我也来一口?熟客几乎用哀求的口气说。
老麻忙说,没了没了。边说边晃动酒瓶子。呼呼的风声里,分明有水样的声音。
大伙儿在背后议论老麻小气鬼的同时,怀疑起老麻与汉子的关系。汉子长得像老麻,该不是老麻的私生子吧?
还别说,可能,不不不,就是,不然老麻能对他那么好!
不管大伙儿怎么议论,老麻依然怀里揣着酒瓶子,用身体暖着酒,给汉子喝。
有一天,老麻迟迟没来,汉子收了摊,匆匆忙忙往老麻家里跑。
老麻心脏病突发,胳膊腿都硬了。汉子从老麻怀里掏出酒瓶子,温温的。汉子突然双腿一跪,嚎啕大哭,叔啊。
汉子是老麻的亲侄子,父母双亡,半年前,刚刚刑满释放。
办完老麻的丧事,狱警老郑找汉子回访。问,你叔呢?
汉子泪流满面。
老郑双手搓把脸,脑袋里闪现一个画面。一个老人,从怀里掏出一个亮闪闪的酒瓶子,从探监口递进去,汉子一脸泪水地喝两口。虽然制度不允许,但是老郑每次都睁只眼闭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