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老照片

侯发山

爸爸回家拿换洗的衣服去了，我给单位请个假，临时替爸爸在医院里照顾妈妈。前几天突如其来下了一场大雪，不知妈妈出门要干什么，一脚滑倒，导致大腿骨折，已经做过手术了。

这时候，妈妈刚输过液，正躺在病床上休息。我闲来无事，就拿出手机下象棋。对手是一个叫“天下无敌”的，我已经与他下了两盘，都输得一败涂地，眼前下的是第三盘。我专心致志，决心反败为胜，打他个落花流水。

妈妈叫我了：“小虎，我要大便。”

因为是骨折，妈妈被拉着牵引，躺在床上不能动。医生交待说，老年人的骨头长得非常慢，骨头接上后千万不能动，否则会影响骨头的生长。

“等下。”嗨，对方的卒子正在吃我的车呢，正在关键时候，我怎能罢手？是用炮打对手的卒子还是直接跑车，可是，车没地方跑啊？我正在思考着良策，妈妈又叫了：“小虎，快点。我憋不住了。”

我这才忙放下手机，拿起便盆，掀起被子，笨手笨脚地往妈的屁股下面塞，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没等我把便盆放到位置，只听“嗤啦”一声，妈妈大便了，拉到床上不说，还拉到了我的手上，而且臭味特别大……

我一边收拾一边忍不住嘟嘟囔囔：“您这真是的，就不能忍住？！”

“妈老了，给你添麻烦了。”妈一脸的歉疚。

“下雪天您还不在家呆着，出哪门子门！”想到妈妈这次住院，我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妈张了张嘴，什么话也没说。

我黑着脸，闭着气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床单换下……

后来，我从爸爸嘴里得知，下雪那天，妈妈担心我和媳妇不会生炉子，怕冻着我们，又怕我们生了炉子，窗户管得死，担心煤气中毒，不顾爸爸的劝阻，执意要到我家走一趟，谁知道刚出门就摔倒了。

爸爸说这话的时候，妈妈也在场。她不好意思一笑：“人老了，真是不中用了。”

我不满地看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您也真实的，我都三十好几了，又不是三岁小孩……”

妈妈笑了笑，没有说话。

爸爸瞪我一眼：“在父母眼里，孩子永远长不大，永远都是孩子。”

有一天，我无意中翻到书柜里的一张老照片，是那种黑白的，照片已经泛黄。这是一张很生活化一张照片。照片的背景是一个农家小院，一位年轻的母亲一手抱着一个一岁多一点的孩子，一手拎着一件未打成的毛衣。孩子一脸委屈的样子，眼泪似乎要掉出来；母亲却是一脸灿烂的笑，像是中了大奖！

显然，照片上的主人公就是我和妈妈。照片什么意思啊？妈妈的身上还脏乎乎的，似乎裤子没洗干净。那时候，妈妈年轻轻的，怎么一点也不讲究？

爸爸给我解释说，我一岁生日那天，爸爸借了个相机要给我照相，恰巧妈妈抱着我在织毛衣时，我一下拉（屎）到了妈妈身上……爸爸抢拍了这个镜头。

看着照片，我眼里的泪止不住流了下来——妈妈上个月刚刚过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