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情

◆侯发山

老人已经连续几天没有出摊了。老人从高速公路养护队退休后，不愿在家享清福，就在街口摆了个茶摊维持生计。可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使得整个大地成了雪的世界，冰的海洋。老人从当地的媒体上知道，附近的高速公路在三天前就堵车了，到现在还没有开通，上百辆车滞留在公路上。老人心中一动，说我何不熬点姜汤送去呢？天寒地冻，车里的司机一定又冷又饥，说不准正需要温热的姜汤呢。心意至此，老人异常兴奋，随后就开始行动。

老人把姜、大葱仔细地淘洗干净，然后切成细丝，等到锅里的水开了，他把姜和大葱丝下到锅里，过了十几分钟，加入盐、香油、鸡精等调料。老人尝了一口，咂吧了两下嘴，满意地笑了。姜汤熬好了，可是，用什么东西盛呢？他摆摊用的铝锅、水桶肯定不行，因为路上结了冰，如果不小心摔倒，姜汤还不给洒了？老人思来想去，就把家里两个大塑料壶刷洗干净，然后把姜汤灌了进去。老人用一段绳子把两个塑料壶连在一起，然后把绳子搭在肩上，这样一个壶贴在前胸，一个壶贴的后背。老人试了试，自觉也还可以，正好可以借姜汤传递的温度来取暖。为了防止摔倒，老人用线绳把自己的棉鞋一道挨一道地捆绑起来。一切准备就绪，老人就拄根棍子，背上满满两壶姜汤出门了。

路上的冰又硬又厚。老人小心翼翼，生怕摔倒。路上有不少人在铲冰除雪，一个个干得热火朝天。他们的情绪也感染了老人，老人一步一滑，充满信心地朝着高速公路走去。

没走多远的路，老人鞋上的线绳全磨断了。老人试着走了两步，差一点滑倒。他想，这样不行，即便是水壶摔不烂，自己老胳膊老腿的，摔坏一件子怎么办？姜汤一样送不到高速路上。可是，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去哪里再去找线绳呢？老人摸了摸水壶，已经没有原来那么热了。他想，必须赶快把姜汤送到，如果再晚两个小时，只怕姜汤就要变成冰水了。可是，该怎么走下去啊？

老人想了想，遂心一横，干脆把棉鞋脱了，只穿个袜子上路了。还好，这样小心一点，也不会打滑。俗话说，寒从脚下起。何况穿个袜子走在坚硬的冰凌上？老人打了个颤，但想到高速路上的司机的处境可能比自己还要艰难，老人就咬了咬牙，加快了行走的步伐。遗憾的是，只走了百十米的路，袜子也给磨破了。老人没再犹豫，光着脚继续走在冰路上，脚步蹒跚……

当老人来到高速路上时，他的两只脚已经磨出了血泡，让人惨不忍睹。在高速路上指挥交通的警察见状，忙从车里取出一双胶靴，执意让老人换上。

不出老人的所料，司机们又冷又饿，看到姜汤来了，一个个又惊又喜，拿着茶缸快餐杯之类的东西过来了，争先恐后地让老人先给自己盛。老人笑了笑，说先别急，都有份，一个一个来。一个中年司机突然把伸出的茶杯收回，说大叔，姜汤多少钱一杯？

老人笑了一下，朗声地说不要钱。

不要钱？司机们大眼瞪小眼，似乎不相信老人的话。

老人忙说真的不要钱。

中年司机说，昨天有个小伙子来卖水，也说不要钱，可我们喝了他的水后，他说一茶杯要了我们五块钱……

有司机附和说，是啊，海水不可量，人心不可测。

老人变了脸色，刚要说什么，中年司机抢先说道，大叔，你不要钱没人敢喝的，这样吧，我们也不多给你，一茶杯一块钱咋样？

老人想了想，说好吧。

司机们这才放心地喝起姜汤。看着手里的一沓子票子，老人心里酸酸的不是个滋味。

中年司机朝老人诡秘一笑，说大叔，我们大家都知道你的好心好意，您这么辛苦，如果不收钱，我们也喝不下去啊。

老人的眼睛湿润了，他说你们等着，我回去继续熬姜汤给你们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