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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小盆友们讲故事--七宝街秘史(二)

(2006-08-26 13:23:29)
分类: 故事
                        

在七宝街上,经常能听见尖锐的唿哨声,尤其是在黄昏的时候,那一阵阵“
呼--,呼--,呼--”的唿哨声更是此起彼伏。七宝街的少爷们都有这
一招。他们用大拇指和食指捏成一个圆圈,放到舌头底下,再将舌尖微微卷
起来,使劲一吹就成。开始学吹的人吹出的哨声,既沙哑又短促,像放屁一
样。而老手们一吹,则尖锐、浑圆、悠长,并且能传到更远的地方。那些刚
刚辍学的少年们是经常要遭到老手们的训斥的:想跟我们混?先把哨子吹熟
了再来吧。
 
尽管七宝街上的唿哨声杂乱无章,却瞒不过蒋芳芳的耳朵。蒋芳芳能在那些
混乱的唿哨声中分辩出哪一声是冲她来的。这种能力当然不是天生的,而是
通过多年的磨练得来的。
 
第一次听到那一阵高一阵低、中间拐了几个弯的唿哨声时,她的脸都红了。
对于她来说,那唿哨声是呼喊、邀请,又好象是挑逗,逗得她情不自禁。她
突然觉得自己的秘密一下子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了。好在周围的人都习以
为常,不大留意;人们并不觉得这些怪腔怪调的唿哨声有什么特别的含义,
不过是那些小流氓们闷得发慌的消遣罢了。
 
对唿哨声的适应,伴随着蒋芳芳对这座小城生活的适应。她原本住在乡下,
初中毕业后没考上高中,在家里混着。与周围的村民相比,她从小就过着比
较优越的生活。“钱来之不易”这种一般农民孩子的观念在她心中并不存在
。她觉得钱会自动地长脚走到家里来。父亲当了几年村长,家里吃穿不愁,
什么电器都有,还盖了楼房。她感到美中不足的就是买衣服不方便,下雨天
到处都是泥巴,连高跟鞋都不能穿,涂点口红化点妆,还要遭人家的白眼;
尤其是那些40多岁的快到更年期的妇女,嘴巴更是尖刻。要是能过上城里
人的生活多好啊!她经常怀着这样的梦想。当她向父亲提出想到城里去生活
的要求时,父亲立即就花5000元钱为她买了一个县城户口。
           
开始她不住在七宝街,而是住在县酒厂的集体宿舍里。可是,父亲通过乡长
托人情帮她弄到的这个“集编”指标,只享用了一年就作废了,她下了岗。酒
厂倒闭的直接原因是,该厂生产的“白玉兰”啤酒喝倒了这座小城的所有汉子
,还有30多人因酒精中毒住进了医院。父亲又花钱替她买下了七宝街一个
带阁楼的小铺面,让她经营服装。父亲并没有让她去挣钱的意思,他一村之
长还缺钱花吗?他只想满足一下女儿的心愿,让她去过城里人的生活。同时
,父亲还说她对服装有浓厚的兴趣,审美眼光全村第一,有这样的兴趣和特
长,说不定能做出点成绩来呢。
 
蒋芳芳就这样成了七宝街的居民。与东区相比,七宝街脏是脏了点,但再脏
也脏不过牛粪成堆的乡下。七宝街也没有东区繁华,但毕竟是城里,强过穷
乡僻壤的老家。
 
蒋芳芳第一个愿望就是不想让人看出她是乡下来的。她认为这很简单,
不就是打扮一下吗?从外表看上去,蒋芳芳的城市味的确越来越浓了。她涂
口红,抹胭脂,穿超短裙和紧身吊带背心,肚脐眼儿长期露在外面,穿大头
的高跟鞋,脚趾涂上了绿色的指甲油,跳舞滑冰唱粤语歌;吃的方面比较简
单,但学会了喝减肥茶。村里人进城购物时见到她,回去就骂她是妖精,她
骂村里人是乡巴佬。后来,她干脆就懒得回乡下了。父亲为此特地赶到城里
来,语重心长地对她说:生活小节问题我不管,把握分寸就行;生活作风问
题一定要严肃啊!
 
蒋芳芳读书不多,但“生活作风”这个词的意思还是懂的。但她仔细一想,这
个“生活作风”问题与自己有什么相干的呢?每天都坐在这个小店里,像只菩
萨一样,想作风也作风不起来呀。想起在村里的那些日子,那真是风光啊!
小伙子们就像狗一样在附近转来转去,自己还恹恹的,懒得瞧一眼呢。现在
,自己不过是众多小店主中的普通一兵,还是个低人一等的外来户。想起这
些,心里就不舒服,她似乎感到有一种无形的东西在拒绝自己。每到黄昏的
时候,落寞和惆怅涌上心头。
 
街口开迪厅的那鬼东西还不错,潇洒,蒋芳芳暗想。他晚上放一些震天响的音
乐,白天骑着摩托四处溜达。那天,他穿着一条闪闪发亮的大灯笼裤,黑T恤,
留着贝克汉姆的鸡冠头,带着墨镜,摩托在胯下停住,把手指头放在口里使劲
一吹,“呼--”的一声,悠长而又尖锐的唿哨声便招来了一群哥们,就像战
场上的将军一样威风。就是从那天开始,那唿哨声就印在了蒋芳芳的心里。她
感到纳闷的是,“灯笼裤”对她好像视而不见,不像村里的小伙子那样盯着她
不放。难道自己不够洋气、漂亮?难道他看出了我是乡下来的?
 
日子再也不像刚刚进城时那样新鲜、充实了。她觉得无聊,整天都魂不守舍
,常常将店门关掉,四处溜达。隔壁开皮具店的邵玉琴对她说:我早就看出
了你的心思和毛病。靠老天爷过日子,坐享其成,那是你们乡下人的观念;
城里人就是讲究主动出击,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电视里说这叫做自我实现
。光学城里人的打扮是不行的,你既然要在这里混下去,就要学会这里人的
思维方式。蒋芳芳想,主动出击?这倒是个好办法,以前怎么就想不到?她
恨自己脑子里长了猪毛。
 
蒋芳芳决定主动出击了。结果,灯笼裤很爽快地就答应当天晚上来找她。这
个结果使蒋芳芳感到十分意外,甚至吃惊。不过,蒋芳芳拒绝他直接到店里
来找,说被左右邻居看到了不好意思。灯笼裤有些不耐烦地说:行行行,不
去你店里也行,晚上8点钟你到湖边上去吧,我在那里等你。蒋芳芳说,我
一个人去不行,我怕,你来邀我吧。“又不能让你的邻居看见,又要去邀你
,你真能瞎折腾。”蒋芳芳说:是呀,你就想一个好办法咯。灯笼裤说:好
吧,你就听我打唿哨吧,一长一短。如果吹了三次你还不出来,我就要直接
到你店里去了。
 
幸福就这样迅速地、轻而易举地与她心爱的唿哨声连在一起了。第一次听到
那一声悠长、一声急促的唿哨,她有点心惊肉跳。那天晚上,蒋芳芳第一次
像电视里的女人那样,依偎在男人身边,在湖边的林荫道上漫步。可是没过
多久,灯笼裤就提出来要跟她上床,遭到蒋芳芳义正辞严的拒绝。蒋芳芳说
:才认识几天?你要是真心喜欢我,就挑一担礼物下乡去,到我爹那里提亲
,订婚后一年才能谈结婚的事。灯笼裤这回真的火了,说:“你不怕麻烦我
还怕呢。按你那套搞法,人家崽都生了好几个了。”
 
一星期之后,灯笼裤就挽着另一个女人在七宝街上招摇过市。蒋芳芳被这突
如其来的事情气昏了。她先是偷偷地哭了一场,然后又自我安慰:好在没有
上当受骗,那个鬼是个骗子,让那个女的去自找苦吃吧。邵玉琴又批评她了
:只有勇于献身的人才能得到幸福。那个女的认识那个鬼不到三天,就跟他
上床了。如今要抓住男人的心,靠什么爱呀情呀的是不管用的,那很老土的
。就是要靠勇于献身的精神,献得越快,男人就落网得越快。你呀,还是个
死脑子。
     
就在蒋芳芳对邵玉琴的话将信将疑的时候,美容店主赵光头进入了她的视野
。赵光头的唿哨的确不如灯笼裤吹得好听,但也算勉强凑成了调。蒋芳芳决
定这一次再不搞什么爱呀情呀的那一套,而是要采取邵玉琴所说的“主动出
击”和“勇于献身”的办法,并且同时使用,双管齐下。她想先把他抓到手
再说。自己的父母也是先结婚后恋爱的嘛。当然,用唿哨约会的方式还是要
保留的,这是蒋芳芳喜欢的方式,也是村里那些土鳖不会的。如果说“主动
出击”和“勇于献身”太急功近利的话,那么,唿哨约会就成了他们那缺乏
诗意的约会中的一个浪漫仪式。
 
赵光头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为人也比灯笼裤厚道些,不那么薄情寡义。与
灯笼裤相比,赵光头的唿哨声花样不多,拐弯少,略显低沉,初听有些单调
,听多了就可以发现有更多令人踏实的东西。现在,每当她听到唿哨声时,
内心感到的是安宁和充实,而不像从前那样心惊肉跳、坐立不安了。
 
然而,一夜之间,赵光头的唿哨声却突然消失了。邵玉琴说,光头被关进牢
里去了。赵光头的美容店里有色情服务,赶上严打,被公安局抄了,赵光头
被判劳改两年。
 
蒋芳芳突然发现,几年来,县城并没有容纳她,反而处处在跟她作对,时时
在拒绝她。在这里,怎么做都是她的错。她刚刚学会的每一个新游戏,不但
没有给她带来快乐,反而给了她无尽的痛苦。她突然对这里的一切都厌倦了
。如果不是怕村里人笑话,她真想回去。然而,她是回不去的。她决定抛弃
幻想,在这个不接纳她的小城里实实在在地生存下来,并把那些光头、灯笼
裤的鬼们统统忘掉。
 
蒋芳芳献身的第二个男人,就是电器修理店的老板刘拐子。刘拐子并不会打
唿哨(只是喜欢听唿哨声),也不能去陪她散步,但给了她许多看得见摸得
着的好处。刘拐子还向她许诺,等他在东城新区的房子建起来了,七宝街这
栋五层的楼房就“租”给她开酒店。
 
未来会怎样呢?这是一个十分愚蠢的问题。蒋芳芳再也不会去为此费心了。
她对邵玉琴说,如果你的每一天都过不好,你老是去想今后、今后,那又有
什么意思呢?邵玉琴说:这才像七宝街的人说的话呐。现在,蒋芳芳每天都
过得忙碌而又充实,越来越像这里的老居民了,总是保持着一种什么都不在
乎的样子。但有一点她还是很在乎的,那就是再也不愿听到唿哨声。偶尔,
从七宝街口传来一阵唿哨,总是让她黯然神伤。想到刘拐子在东城的楼房快
要建起来,她心里又稍稍舒展了一些。她想用七宝街那幢五层的楼房来开酒
店,干几年赚了钱,也可以到东城去买房子。看看西城这种没落的样子,也
不是久留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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