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形还没站稳,就见周理举着个大鎯头无目标地四处乱蹿,我一侧身,躲过了,有同学被撞倒,站起来居然没事,陈昌建撸着又长又沉的大铁链从对面山上冲下来,左手一放,右手就势将铁链奋臂一甩,圆弧画大,威猛无比。周以轻巧横冲直撞,陈以扫除占方占圆,其他同学退到后边既不听命也不助威。
周、陈两位箭步跳上了山后掩着的一处铺了轨道的废旧工厂的铁皮船上,呲牙咧嘴,上蹿下跳,一边咆哮又一边找掩护,后面跟上的同学仍是新军装,17、8岁的气势让这堆废铜烂铁更加失色。我赶紧穿过铁轨找个安静的旮旯站定。
忽然,大家都成了白衣蓝裤短头发,腰间扎着皮带、帆布带或就是一根扎螃蟹的纱绳,自动自觉地都站成了纵队,我在队前,头一扭,就看到了左边也是排头的谭亚莉,谭同学那旁是林建辉,林同学那旁是李春英,李同学后面是彬彬,再一回头,曼莉、晓妹佗,北球,田莉、沈天祥、肖彥、李亚群、陈昌周理许建明...都在队伍里。谭同学,总能让我想起学农时的我们结伴一床,我正默神,就发现她们走前一步,后面的队列跟上来,没听到哨声,我就犹豫着,犹豫片刻也上前一步,整个队伍平齐了。倏忽她们又上前一步,我只能也跟上前一步,队伍已走到田塍边沿,再上前就得踩水田了,于是,全体立定。
喊队的似乎是何文波张国强,我想起来了,这是在拉练,位置是金塘湾?
一个敞亮干净的大屋里站满了无所事事的同学,东张西望的,趁闲聊天的,我倦在房屋正中的大床上。床有边栏,我尽量往左靠,中间是吴利英,右边是余辉红,他们在说话,我睏着很,想着吴那么怕热还夹中间,吴在往被子里缩,忽一起身,余同学差点被挤下床。吴被子一掀,说:走,到外面去看看,拉着余的手看街去了。
赵丽霞不知何时躺在了我身边,很舒服地交叠着双脚往上蹭了蹭成半倚姿势,我仍是尽量往栏边靠,想到睡相不好又挺了挺腰板。赵盲视着手机屏幕一边说:我不晓得能躺好久,你姐姐一来
,就会赶我走的,靠得住啰。我听着好笑,我姐要来了,床右不是还有一空档吗。但我没力气,努力挣扎着说话,啊了几次嘴,勉强说了句水到湾头自然流,还不完整。
吴余二位回来了,她们一个坐床头,一个坐床边椅子上,貌似吴有要赵让位的意思,我坐了起来,大家坐一床也行,但出语无声,睁眼不开,只觉得这间房子好熟悉,这一张大床配几张小床的布局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时却记不起具体来。
拉练结束了,读书也毕业了。往前走几步就是我们的教室,门与窗户相对,中间是几排单人课桌,一排四座,都堆满了从宿舍拿来的衣服被褥书籍茶杯热水瓶什么的。我走进去,除了满桌满眼的衣服以外,最醒目的是三本彤红的毕业证书!课桌的摆放是两排相对成了三大组,最里一排四座是背对窗户摆放的,分别是余、吴、*、赵的座位; 我所在的倒数第二排是对窗摆放的,我对面是赵同学,也就是我和赵都是坐过道旁方便进出的边位,边位的桌旁都有个热水瓶。余下四排都是这个格局摆成两两相对的两大组,方便同学们上课讨论。
我走进教室,第一眼看到的是余、吴两同学桌上各放了一本大红16开的毕业证书,我的在屉格里,颜色略暗,是枣红16开的。我激动起来,瞬间又咯噔一下:毕业证书应该是老师放的,被这样正式地放在桌上,可能是一种荣誉的奖励,余、吴都合格了!毕业了!优秀了!我呢?证书放在屉子里,是暗示不合格没毕业不优秀吗?但我立马就否定了这个猜测,仅三本啊。我可能是肄业?没超标只达标?又或者是因反光的原因导致大红成了枣红?还是因桌上有玻璃杯才把毕业证书放到了屉子里?我泪流满面不敢动那证书。我清理着衣服,发现余同学也在将衣服一件一件地纳进袋里,她似乎也在啜泣。大约是身后的教室门外有人招呼,余是背窗向门的,应一声就走了出去。赵进来了,她提起热水瓶就往我桌上的玻璃杯倒了两杯水,端起一杯递给我,说:我们碰碰杯摆。彬彬出现了,她旋了一圈,看玻璃杯就像看空气,一扭身又走了出去。我无心喝水,心里还在懊悔平时没怎么写作业,万一只是肄业呢?可这毕业证不是靠写作业就能拿到的呀,我这样安慰着自己。何必自寻烦恼,就当没有这本证书吧,人生的价值不在于里面的那毕业或肄业的几个字,我又这样解脱着自己。
模糊间,我总是监考,总是上课,总要准备家长会,总有看不完的作业谈不完的话,我一直没毕业证吗?教室阴暗,说不上嘈杂但也无法让人清洗场面,只感觉到处都是忽隐忽现的同事、学生和同学。
不知什么时候,后排坐上了两位女生,坐前面的是位柿饼脸,从未见过,她们往袋里塞衣服,快速乱抓,散漫无目标。抓完了,双脚往桌上一搭,休闲了。我看不惯这样的作派,也就不去看她。
哥进来了,白棉布衬衫,缩带棉绸裤,有点海步,毫无心机的微笑,简单一句:我车在外面,等你。我“哎”了一声,却好像总也收拾不好包袱,一箱成了一箱+两大袋+两小袋。四哥来了,条纹T恤衫扎皮带里,满脸堆笑,他说你爹妈搬家了,新家的前边有个塘,我们去那里。我问要不要放鞭炮,四哥点头。我问“在水边放?”四哥又点头,环视了教室一圈,仍是笑一笑,走了。
后面女生拍拍我,说她刚才抓衣服时抓了余同学的裤子和袜子,说不知抓到哪扎袋里了,就把她自己的一条棉绸裤带双袜子递给我让我转交给余。我说没必要,抓错就抓错吧,什么大不了的事。女生说:我走了,她会怪你。有那么无聊吗?我想。一回头,柿饼脸不见了。没说正好,什么大不了的事。
余同学吴同学先后进来坐到了她们自己的座位上。吴同学居然是一条花短裤。这怎么行?她抽两把椅子两两相对地放好,又拉开点距离,坐一椅踏一椅,端着本书在看,短裤变成了西裤,阳光洒在身上,惬意得狠。
她们可能是在等车。门口围上了一大群男生,周理,陈昌健,两何,两刘...端相机的,挤眉弄眼的,招风避雨的,她们的马夫大概就是这些同学中的某两位。
大家都走出了教室,拐到了学校大礼堂的石阶上下,都是白磁石砖,亮堂得很。我正俯身巴栏杆,老公走过来,说:是电梯,你的脚。我顾不上脚,只想四哥是车还是摩托?可以叫他早点走。老公不知道我要说什么,我说了又说就是表达不清也出不了声,于是摸手机,一摸摸到了小爱同学,我瞬间清醒过来——
“小爱同学~”
“在。”
“几点了?”
“现在是早上4点14分。”
22号辉辉来道别,说是日3月1号飞新西兰。我查了查3月1日飞往奥克兰的航班,就上海机场有,那就送她去上海机场吧,她东西太多。又想着她或许是早就买好了机票,机场还不一定是上海,哎,去哪里都当旅游好了,到时候再说。
未曾想,看一个结肠的病会生出那么多意外。本是去开点药的,当然也想听医生确诊这并非癌症信号就特意挂的主任号。刘遂娥主任说要做肠镜,最好还加上胃镜。还说很有必要。
肠镜胃镱出来:升结肠侧向发育型肿瘤。
肿瘤?良性?恶性?又被告知:诊断良性恶性得做切片。
切片出来,刘雄祥主任诊断仍是升结肠侧向发育型肿瘤。一字未增一字未减未改且被告知请挂刘雄祥主任号复诊。
刘主任的号是下周三,也就是3月1号。
于是,从22号至28号,我一直处于肿瘤是良是恶的确诊等待中。做了切片还没具体结果,我似懂非懂。于是拿了结果请教中山医生的表弟汤地,汤地几句话就安慰了我,其中关键词:良性。负担是放下了,但3月1日被忽悠去医院的所谓复诊郁结在心。日有所思,夜必成梦,上段文字想必就是近段时间日思夜想的反应。还算通灵,周公给了我一个梦中送别的场景,别有奇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