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历史小说:空山红尘(《苏曼殊情传》)77
(2009-07-22 13:2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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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历史小说空山红尘苏曼殊情传与百助同床一夜相安无事情殇文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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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从上野公园回来后,苏曼殊的情绪跌入到了冰谷。与静子的不期而遇,又使他对自己的爱情力和爱情的前途产生了怀疑、惶惑和动摇。自那年与雪梅结缘,15年来,多少痴情女子、柔曼娇娃,与自己缱绻于爱海,却没有一个修得正果、没有一个人能真正锚住他那只不羁的心灵之舟。漂泊是他唯一的归宿,无论何时何地,都只是他短暂停留的驿站。那些鲜花般的女子,都曾让他感受到尘世的温暖,只是,这温暖不是他的故乡。他的故乡,是漂泊和孤独。爱情的短暂欢乐与孤独的心灵两不相干。他漂泊而孤独的灵魂,是一片黑暗的深海,没有人能够横渡。
他开始认真反思起自己与百助枫子的这段感情。百助枫子的出现,在他的生命里,再一次掀起了一场钱江怒潮。百助枫子对他一往情深,他亦对她倾情投入。她的笑靥和泪影,她的香吻和筝音,都深深地左右着他的生命。他原本是可以继续纵情欢爱的,然而多年爱河跋涉的惨痛记忆告诉他,他可以暂时放下禅修,但却不可能长住红尘。他若继续将他与百助枫子的感情向前推进,换来的一定也是不堪说尽的苦楚。
“异国名香莫浪偷,窥帘一笑意偏幽。明珠欲赠还惆怅,来岁双星怕引愁。”苏曼殊深深地忏悔起自己轻惹情尘的孟浪行为,后悔自己结识了百助枫子,以致在感情的漩涡中无力自拔,在进与退的矛盾中犹豫、彷徨。自己多年面壁,端坐静修,按理说应该早已参悟——他既然许身佛门,就不应该再属于这个多情的世界。他已经负情无数,不能再亵渎和伤害百助这样一个美丽而多情的女子的感情了。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苏曼殊的理智渐渐苏醒,渐渐回到他的皈依处。他决定从与百助枫子的这场感情中淡出。“禅心总被蛾眉妒,佛说原来怨是亲。雨笠烟蓑归去也,与人无爱亦无嗔。”
曾经的海誓山盟,转眼间渺茫无迹;曾经的海市蜃楼,转眼间飘渺成空。虽然残酷,虽然无情,却也让苏曼殊的心灵,如释重负……
这天是百助枫子巡演归来的日子。苏曼殊按照约定,赶到码头去迎接百助枫子。
“曼殊!我回来了!——”船尚未靠岸,苏曼殊就看见百助枫子就站在甲板上,向他拼命地摇着手臂高喊。
苏曼殊的心房忽然涌上一股暖流,他感觉原本虚空的躯壳,突然又回填进了某种温软的物质。笑意马上漫上了他的脸。他也挥起手臂,向百助枫子摇动起来。
船靠岸了。百助枫子迫不及待地跳下船,扑进苏曼殊的怀抱。
苏曼殊接过她手中的旅行箱。百助枫子挽着苏曼殊的臂弯,向着住处走去……
路旁的绿树枝叶婆娑,街上的行人熙来攘往。百助枫子掩饰不住一脸的幸福,兴高采烈地一路滔滔不绝。
“曼殊,你知道这些日子来我是多么想你吗?”百助枫子说,“我每天都做梦,梦见自己骑着你送我的那只玉燕,飞回到了你的身边!”
苏曼殊“哦”了一声。
“我在宫崎演出那次,看见台下有个人长得非常像你,那一瞬间我还认为是你到宫崎看我演出来了,激动得我‘腾’地就站了起来!”百助枫子继续讲述道。
“哦。”苏曼殊应道。
“在鹿儿岛结束演出后,我们到鹿儿岛湾的御岳火山去游玩了一次。那里的景色非常美,什么时候我们再一起去玩玩吧?”百助枫子问。
“哦。”苏曼殊又淡淡地答了一声。
“曼殊,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苏曼殊的连续三个“哦”,让百助枫子看出他情绪有点低落,不复往日的热情。她吃惊地问。
“没什么!”苏曼殊摇摇头,说。
“真的没什么?”百助枫子不放心地问。
“真的没什么!”苏曼殊说。
“想!”苏曼殊低声说。
“怎么想?”百助枫子停下脚步,问苏曼殊。
苏曼殊不语。
“怎么想我的?快告诉我嘛!”百助枫子撒娇地说。
“我……我给你画了很多像,每天看着你的像,就好像是与你在一起!”苏曼殊说。
到家了。百助枫子把门打开,走到窗前,拉开窗幔,推开紧闭的窗户。一股清新的空气和几缕斜阳迅速扑了进来。
百助枫子在琴凳上坐下,面向窗外,双手搭在筝弦上,扭头对苏曼殊说:“曼殊,我给你弹一曲吧!你知道吗,我在九州演出的这半个月,每当我在台上落座下来的时候,我的心中,就会涌出一个最大最迫切最强烈的愿望,那就是回去后为你好好地弹一曲,而你,是我唯一的听众!”
苏曼殊点点头,在床沿上坐了下来。
琴声响起。百助枫子把半个月以来自己对苏曼殊的刻骨思念与倾慕,把自己对未来的憧憬和担忧,都一齐融入到了如泣如诉的琴声中。
百助枫子饱含深情的弹奏,令苏曼殊愧悔交加。他愧的是面对百助枫子的真情,自己却已生遁逃之心;悔的是既然早知无法消受百助枫子的爱,自己当初就不应该轻易就去拨动她的情弦。
苏曼殊面对百助枫子的侧影,在情与佛的撕扯中,他那颗脆弱的心,就像一株无依的浮萍,东飘西荡,忍受着痛苦的煎熬。
“曼殊!让我一辈子都为你弹琴好吗?”百助枫子忽然停下琴来,转过头,目光凄迷地凝视着苏曼殊,说。
苏曼殊赶紧躲开百助枫子深情的目光,低着头,期期艾艾,不忍心把自己心中的决定告诉百助枫子。
聪明的百助枫子一切都明白了。眼前这个自己深爱着的男人,同样无法给自己任何承诺。在自己有意回避他时,他如胶似漆;可是当她决定与他相伴一生时,他却视之如敝履。天底下的男人都一个德性。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百助枫子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孩,她没有对苏曼殊苦苦相逼。她的心头,也没有太大的悲怆。或者说,她早已麻木。谁让自己是一个歌伎呢?!
琴声悠扬依旧,百助枫子泪水涟涟。
苏曼殊无地自容。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安慰百助枫子……
夜幕降临,苏曼殊在百助枫子的住处留宿。他不忍心,也不放心就此遽去,留下百助枫子一个人悲伤欲绝。
尽管苏曼殊不能给自己以婚姻,但他毕竟是她百助枫子唯一一个真心爱过,并且仍在深深爱着的人。她要把自己完整地给了他!只有这样,她的这场旷世之恋才能不留下一丝缺憾。
百助枫子在灯光中将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褪下,扔在一旁,爬上床,仰卧下来。
一具香艳的青春的胴体,在灯光中横陈,闪射着神秘而诱人的光辉。
苏曼殊吹熄灯盏,和衣躺上床去。
百助枫子在黑暗中等啊等,只听到身边不停地展转反侧,却一直不见苏曼殊有何动作。夜已过半,百助枫子实在撑不住,不知不觉中沉沉睡去。
百助枫子醒来时已是曙光临窗,看看身边的苏曼殊,仍在和衣呼呼大睡。
百助枫子气恼地推醒苏曼殊,幽怨地问:“曼殊!你难道就这么讨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