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兄妹和妈妈
前天半夜从西安回到北京,第二天晨早早的到医院去看望妈妈,呼唤,没有想到一呼叫妈妈就睁开眼睛,少有的露出一点微笑~~慈祥而亲切的微笑。我们的心立刻就融化了。尽管随后又困乏闭上眼睛陷入时常常见的昏睡状态。偶尔在把她叫醒的时候,总是迷迷茫茫的,因为大夫说晨昏颠倒最好白天不让睡觉。但是一般“醒”时真的眼睛看你就带着一种迷茫的神态,而真的醒过来就未必微笑,因为医院对于妈妈而言就是灾难之地。
微笑不是一个随便的表情,之所以我们对妈妈偶尔露出的慈祥微笑欣喜若狂,如融化的冰水的热度一样,是因为在医院中,无论昏迷后的清醒,还是弄不清清醒与否的睁眼,这种微笑很少出现。自从一个多月前,我们用急救120把妈妈送到医院之后,就始终处在抢救和危重病房之中,很少有的醒过来,等我呼唤妈妈的时候,她看我一眼就把头扭了过去,你要摸着她的手的时候,有知觉的左手就有一股顽强的力量把你推开。我知道,在她心目中,对把他送进医院的人都带着深深的不满。在父亲病重的时候,在福州医院中,我们一起体验了送进医院的老人,慢慢慢慢在各种不一样的治疗之中,逐渐进入衰退状态。我们自然不能说治疗有问题,只能按照大夫的说法:是你的身体的衰弱。但是我每次看到只依靠仪器的诊断,所谓血压变化、血糖变化、含氧量的变化,痰的多寡等等各式各样的检查,按照数据在不断的增减和变换药。一个人基本就躺在床上被各种针管子和输液轮换而支配。所以妈妈就告诉过我们:我爸爸是被医院治死的。我们虽然不能苟同,但是也深深埋下了轻易不要住院,住院就是被治疗的精细诊断变成了慢慢消失生命的过程,接二连三地改变人的常态,自然身体就就被药物真是所控制。所以妈妈对于被送进医院是一个很恐惧的事情。有的时候我就跟开玩笑,说你又不高兴啦,是上医院生气吧?她头立刻的扭过去,不搭理我。看护就说,你看你看她给你脸色看。给脸色看?是真的。我相信在她无能为力的床上躺着的时候,心里是在怨恨这个儿子:为什么要送到医院来。
人间的矛盾,在医院的这一时刻是最深切的感受到。你昏迷了,你病重了,只能送医院。但是心里很明白,妈妈说顾虑的送到医院这人就完了、或者废了的认识有一定道理。治疗对于老人而言似乎就是末路。但是还有别的办法吗?所以怨恨有理,长躺在病床上的妈妈不搭理我们是知晓生命的危险。送到医院,医生的逻辑就是指标正常,交接班的逻辑都要一环紧扣一环地上去,看着妈妈要背吸痰的时候,使劲闭紧牙关绝不松口。可是按照大夫的说法。痰不出来危及生命。我们看每次吸完实际上她的心脏就发生了剧烈的变化。心衰,就怕心脏的变动。而违反妈妈心愿的疼痛就让他心衰加重。但谁也不能不让吸痰器中吸出来,否则即刻就有危险,所以进医院是必须的。但是进医院治疗就是危险的。妈妈的心态在治疗中一直就不配合,加倍的憎恨,但是又无能为力。
前一晚出差回来之前,和董校长休息室等待,机场延误近8小时,在来回锻炼的空间里,走来走去看商品店一个个闪过,以往在妈妈没病的时候,总是在寻找买点什么,她总说胳膊疼,所以我都要寻找各种苗药、特定的伤湿止痛膏啊等等。但是昨天走来走去觉得很悲哀,因为没有需要给妈妈买的,妈妈也不需要买这些,她的生命的存亡重要,却已经把这一可买的这个机会给丢掉了。有时就在想,你能够为亲人做点什么事情的时候,可能会觉得很烦,但你不能做什么,甚至想做就不行的时候,那才是悲哀。
出差前的去医院看妈妈,她也居然意外的看到我就裂开了嘴笑,护工说,你看你看,她好特别的认出你来了。那一瞬间,她忘了是我送她到医院。但随之后,就意识到了。再喊她,又开始主动地扭头——不搭理我。
所以早晨叫一声的那一下微笑回报,忽然是一种熟悉的陌生,会有想起过去的没病的时候那种熟悉的母亲神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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