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城歼霸》

至今我都认为，《龙城歼霸》是绝对徐版黄飞鸿的一个邪典，虽然该片当年惨收500万。

 

到了《龙城歼霸》，已经是徐版黄飞鸿的第五部了。《王者之风》的结尾给人留下了一个末日般的世界，也给为其拍摄续集留下了诸多的空间，而《龙城歼霸》便是以这样的一个故事背景展开的。

 

一、再谈内涵

 

徐克担任了本片的导演，而本片也是黄飞鸿外传中唯一一部由徐克亲自导演的。

 

从前面的文章我已经说过，徐版黄飞鸿中的“侠”已经在前三部的正传作品中挖无可挖，或者说，已经被徐克发挥到了极尽，以至于到了《王者之风》，反而缺失了那种侠之大者的感觉，于是我们终于在《王者之风》中看到了黄飞鸿对对手下了前三部难以见到的致命招。

 

便是在这种情况下，徐版的黄飞鸿迎来了第五部——《龙城歼霸》。也正是这一部，徐克保留了《王者之风》中的邪气，又重新引入对“侠”的理解，使得《龙城歼霸》成为徐版黄飞鸿中一部绝对的邪典。

 

影片的开头便向我们展示了一个末日般的社会，破败的大街几乎没有人烟，只有一座米铺，而米铺之外又是海盗横行，这便是在告知我们一个信息——这是一个无政府的社会。

 

后面剧情的发展也证实了我们的猜想，从后来到衙门的桥段来看，这部黄飞鸿的故事背景确实是设置在一个假想的，但又可能存在的一个无政府状态下——这是一个很大的突破，因为从前面四部的黄飞鸿来看，衙门一直是影片中一个很重要的角色。之前，衙门有时是黄飞鸿的朋友，有时是黄飞鸿的敌人，徐克在刻画黄飞鸿对这个社会，对中西方文化的态度时，总是伴随着“衙门”这个重要角色，因为在当时的历史背景下，政府是一个不可忽视的角色。

 

然而，“衙门”却在这部影片中消失了，而原来在衙门任职的衙役，也成了这个末日般社会中的盗贼。

 

你永远不会知道徐克在下一步影片中会用什么样的风格，这种情况甚至出现在他同一系列的影片中。到了《龙城歼霸》，我们居然发现，徐克抛弃了前面四部所采用的手法，甚至连《王者之风》都与《龙城歼霸》的风格截然不同。

 

无政府状态、惩奸扶弱、行侠仗义……这些因素加到一起，我们忽然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在否定了邵氏常用的“无政府之侠”的模式而探索到一种更为现实，意义也更为广大的侠之后，却似乎突然间又回到了这种传统意义上的侠。

 

在前文我曾经写道：

 

“‘侠’是什么？掌握着武侠影片华语权近三十年的邵氏，用大量的影片告诉大家，‘侠’便是杀恶济贫，‘侠’就是行侠仗义。当有了这些堂而皇之的借口后，那些所谓的侠客在闹市口杀人砸东西便变得有理由起来了。这种传统的以暴致暴的‘侠客’观念，明显是不是徐克所想要表达的，或者说，徐克不认同这种侠。”

然而，徐克是在肯定这种传统的“无政府之侠”一样么？答案当时是“不”。

 

难道徐克是在做着自己所不认同的事？答案当时仍然是“不”。

 

首先看看影片中的无政府状态是一种被动的，这种无政府状态是建立在有政府或曾经有政府的前提下，这从影片一开始黄飞鸿对于出了问题首先想到衙门便可以看出，这种的无政府状态和传统的功夫影片中的那种无视政府存在的无政府状态有着本质的区别。

 

其次，影片中这种“惩奸扶弱、行侠仗义”并不是以往简单的“以暴致暴”，而是用“暴力”手段来实现的一种自救。因此在本片中，大家所看到的杀人砸东西都是在一个几乎毫无人烟的小镇进行，这从一定意义上，也表示徐克反对在有政府状态在“在闹市口杀人砸东西”的合理化。

 

从这里可以看出，徐克的“行侠仗义”和传统功夫片中的“行侠仗义”还是有着一定的区别，本片中的“行侠仗义”是一种无奈的，被动的举措。

 

最终在影片的最后，当海盗被歼灭后，众人愉快的互相恭喜，一切都似乎圆满了。此时好像徐克构筑的一种无政府状态下的“侠”一样可以将问题解决，可此时在黄飞鸿说出“此后国有国法，恢复正常”之后，出现了两个军队来接管衙门并最终互相火并的闹剧，这一定意义上表示当时政权的摇摆，也暗示了该地的无政府状态将会继续，由一种无政府状态进入一种无政府状态下，情况并没有好转——因此，在无政府状态下，问题并不会得到解决，只会有新的矛盾出现，或者说是新的“强盗”出现。

 

“没法律的时候有问题，有法律的时候也有问题。”黄飞鸿这句最后的感叹，可以看出对当时风雨缥缈清政府的无奈，“以暴致暴”仍然不是解决“强盗问题”的有效办法，它可以救得一时，救不了一世，唯一的办法就是建立一个有序的环境，而这种有序的环境恰恰是一种有政府的状态。所以说，在这里，徐克最终否定了自己在整部影片中所构筑的“侠”的概念，以一种对比的手法，用无政府状态下的“行侠仗义”来表达自己对有政府状态下“大侠者”的渴望，再次肯定了前四部中所推崇的那种“侠之大者”的概念，而非乱世中以杀人放火为手段以达到最终目的的侠。

 

阐述相同的主题，却用不同的方法，此为本片邪典之一。

 

二、海盗

 

“海盗”这个角色的出现，是本片最为与众不同之处，也是因为海盗的出现，使得这部影片在大部分时间邪气十足。

 

细算下来，当初号称东方好莱坞的香港，也没有什么正儿八经的海盗片出现，海盗这种形象更多的是出现在喜剧中而不是正剧，至于我们内地，那就更加别指望有该类型的影片出现。海盗这个西方电影的常客由于文化的差异，一直难以出现在我们国内的影视剧中，因此难以在脑海中找到一部有以海盗作为主要角色香港影片，而《龙城歼霸》却是其中一部。

 

海盗在影片中的设置类似于传统功夫片中的“邪派”，而黄飞鸿所代表的自然是“正派”。于是影片的矛盾设置便回到了功夫片最初的，也是最为常用的一种方式，简单来说便是“正邪不两立。构成这种矛盾的正邪两方都是较为传统上的正邪，分得很清楚，由这种纯粹的正邪所构成一部影片的主要矛盾，这是在之前徐版黄飞鸿系列影片中所没有尝试过的。

 

简单的矛盾设置，背景又是设置在一个几乎无人的小镇和一座小岛上，全然不是前几部建立在一个有着“民族”味道的大框架中，这一切都使得不少朋友将《龙城歼霸》等同于一般的武侠片，而忽视了这种矛盾下所蕴藏的含义。

 

徐版黄飞鸿中的中西方文化的冲突一直是阐述的重点，本片也不例外。如果说前面四部主要说的是中西方文化的矛盾和融合的话，那么本片中的海盗便是代表着将东方文化中最为糟粕的加上西方先进文化的产物。——海盗，是本土的，甚至有人还是当过官的，存在“世袭”，即世世代代为盗，然而海盗所用的武器却很多是洋枪洋炮。在《龙城歼霸》中，如同那简单干脆的矛盾一样，徐克用一种甚至于极端的方法，来表示对被社会遗弃的文化糟粕的厌恶，甚至表示了对东方文化中过于包容糟粕文化的反对——这便是徐克在影片中设置官府给海盗封官这一情节的用意。

 

海盗，并非海盗那么简单。

 

这里也顺便提下影片中的米铺老板。米铺老板这个角色可以算是一个典型的中国落后文化中的代表，这种文化是保守的，不包容也不愿意共享的。这是一种缺乏沟通的文化，是狭隘的文化，这样的文化也是被徐克所唾弃的，因此最后米铺被烧，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保守，封闭，这便意味着死亡。

 

三、影片的动作

 

《龙城歼霸》的武术指导是元彬。秉承徐版黄飞鸿的一贯传统，本片的功夫桥段一样精彩。最为精彩的莫过于海盗岛上洞内的对打戏。

 

这场戏的场景设置具备了所有可以产生一次漂亮的功夫桥段的元素。封闭的空间，推满四周又摇摆不定的箱子，箱子里的珠宝以及随地可见的武器（如刀、枪等）——如此完美的设置，只有第一部黄飞鸿正传中可以聘美。可以说，这场戏是黄飞鸿外传三部中最为精彩的一次室内武戏。细心的朋友或许已经发现，从黄飞鸿系列从《狮王争霸》开始，武戏便逐渐的转移至室外，如果说在《狮王争霸》中那最后一场采青的武戏由于采青台的限制，其一定意义上还是按照室内武戏来设置的话，那到了《王者之风》中，其武戏已经完全移至室外，在《龙城歼霸》中那最后一场剿灭海盗的武戏也是在室外，已经本场武戏可以算是徐克对于武戏的一个次回归，也是外装三部曲中标准意义上的室内武戏。因此在这场戏中，我们在荧幕上又看到了黄飞鸿系列让我们熟悉的“平衡概念”，室内道具在对打中的作用以及封闭空间给人造成的压迫感。而个人认为，外传中能和这场武戏相聘美的只有《王者之风》中的黄飞鸿的醉仙楼之战。

 

然而我们同样在该片中看到了功夫无力的一面。功夫作用再次在本片中得意弱化，除了再也无法用功夫来改变社会现状之外，影片中火器的作用也大大增加，在和海盗的交锋中，火器的作用设置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超过了功夫的作用，最后将海盗制服，也是得益于火器的使用。因此我们便发现，牙擦苏在本片的戏份大大增加，而他戏份增加的原因是他有一手的好枪法。在前几部戏中只要到了武戏便没有牙擦苏的这种情况得以改变，本片中牙擦苏成了制服海盗的一大功臣。

 

弱化功夫的作用将在徐版黄飞鸿中继续，这在《西域雄狮》中也将会看到。

 

四、爱情的设置

 

徐克在本片中沿用了《王者之风》中三角恋的设置，并且十三姨和十四姨两个角色都同时出现，因此在本片中我们看到了在以外黄飞鸿系列中几乎不可能看到的二女争风吃醋的场面，特别是十四姨，为了引起黄飞鸿的注意而煞费苦心。

 

可以说，三角恋的设置为影片的娱乐性增色不少，而且影片诸多的喜剧桥段也由三角恋产生。然而我始终认为，这样的设置仍然是庸俗化。此时影片中爱情的设置已经缺少了当初用爱情来隐喻中西方文化冲突的作用了，而沦落为为单纯表现爱情而设置爱情，为单纯表现三角恋而设置三角恋了，我们只有从十三姨让黄飞鸿给他戴上戒指、撒纸花这种桥段还可以看出一丝黄飞鸿正传中的爱情的影子——从爱情主角的设置以及其所起到的作用，也表明着徐版黄飞鸿系列正逐渐走向颓势。

 

五、本土的最后狂欢！

 

到了《龙城歼霸》，徐克版黄飞鸿系列在中国本土的故事算是全部结束！而为了这次最后的晚餐，徐克也动员了其黄飞鸿系列从来没有使用过的庞大阵容——《龙城歼霸》是徐版黄飞鸿中人物最全的一部。

 

现在我们来回忆下黄飞鸿各部出现的人物。

 

《黄飞鸿》第一部出现的人物：黄飞鸿、梁宽、牙擦苏、猪肉荣、十三姨。

《男儿当自强》出现的人物：黄飞鸿、梁宽、十三姨。

《狮王争霸》出现的人物：黄飞鸿、梁宽、十三姨、鬼脚七、黄麒英。

《王者之风》出现的人物：黄飞鸿、梁宽、鬼脚七、十四姨。

《龙城歼霸》出现的人物：黄飞鸿、梁宽、鬼脚七、牙擦苏、猪肉荣、十三姨、十四姨、黄麒英。

 

由此可见，《龙城歼霸》是黄飞鸿系列中的一次人物大团圆，虽然除了黄飞鸿之外，彼此戏份不多，但所有角色的性格以及特点都在该片中得以很好的表现，这还不包括米铺老板、压抑以及海盗等这些角色，也能在戏份不多的情况下让我们在很多的时间内明白其角色的个性，这在这样一部角色众多，且片长不长的影片中是难能可贵的。而让人没有想到的，这样所有的角色出现在这部影片中的情况，竟然成了黄飞鸿系列影片的一次绝唱，但最为遗憾的是，诸多让人熟悉的角色中，却唯独缺少李连杰。这并不是否定赵文卓的表演，而是毕竟是李连杰所扮演的黄飞鸿开了这个系列的头，如果李连杰能够早点并回归，那么《龙城歼霸》中的演员组合，可以算是黄飞鸿系列中最为辉煌，也最让喜欢这个系列的影迷所怀念的。

 

便是他们，加上徐克，便成就了《龙城歼霸》这样一部充满邪气却又华彩徐版《黄飞鸿》。

（第六章文字部分结束）

 

黄飞鸿系列以一场夜景加一场雨夜开头，这是前四部所没有的阴暗开头，从这片开始，已经可以看出徐克对香港文化已经逐渐失去信心。

又见到了熟悉的“伞”

萧条的小镇，便是这部影片的背景

这个桥段颇有意思，两个姐妹在明里暗里试探着，争风吃醋，这夜是前四部所无法看到的。从一点上也可看出徐克的浪漫主义情怀。

这段“结婚”的桥段又让大家找到了黄飞鸿和十三姨之间那种“熟悉”的爱情

从本片开始，黄飞鸿师徒已经愈发地接受西方先进文化，这从黄飞鸿身上表现的最为明显，影片中他多次利用手枪制敌。

牙擦苏在本片大放异彩

一个熟悉的封闭空间，足以造就一场精彩的打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