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面前，是一大杯刚煮好的咖啡，醇香四溢，煞是诱人，抵挡不住诱惑，连在键盘上延伸着思路也乱了方寸。索性熄了台灯，合上电脑，起身打开窗户，将咖啡放到窗台上，让室外的寒冷为我的咖啡降降温，以便尽快地能品上一口。

    室外的风很小，像是缓缓流动的溪水，静静地穿过我的胸膛。亮灯的人家已经极少了，我能看到的也就那么三户，室内的光亮透过窗帘或窗纱点缀着庞大的黛青色的寂静，很像是散落在一首诗中的几个精巧的字眼儿，又像是空谷中偶尔迸出的几粒鸟鸣，抑或是滴落在宣纸上的几滴正在洇开的墨点。我仰起头，将目光投向那深邃无际的夜空，没有闪烁的星子，也没有皎洁的月亮，只有无尽的黑暗在引诱着我心灵的翅膀。可是还没等我将翅膀展开，那无尽的黑暗却将一个男人的影像呈现出来。我很奇怪，我知道他是谁，我看见过他在车轮下那冤屈的牺牲，可是他与我今晚在键盘上展开的思路无关。他为什么要在此时出现，是他对我有未尽的言语，还是我对他有未尽的疑问？是他留恋他未竟的使命，还是世界留恋他未竟的耿直？面对他眉头中紧锁的忧郁、愤怒和困惑，我不知道我该说什么，作为苟且于生的人，我实在是没有勇气告诉他，他的牺牲正像这个日渐寒冷的冬季，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而在他牺牲的那片土地上，丑陋与罪恶依然在弥漫，他所挚爱着的村民，依然没有将属于他们的权利夺回到自己的手中。

    每当我在影视作品中看到，那些英勇的战士不畏牺牲地冲向敌人喷火的枪口，那些为民主共和操劳了一生的老革命家们秉灯夜战，我就时常会问自己，我们现在的一切言行是不是对得住他们的付出？此时，面对这位从黑暗中呈现出来的男人，我同样有这样的疑问，我们当下的所作所为，乃至所思所想是不是对得住他曾经的执着和他后来的牺牲？

    一个社会或一个民族如何对待那些为正义作出牺牲的人们，是这个社会或这个民族精神品质最基本的评价标准。践踏是可耻的，漠视是可耻的，遗忘也是可耻的。我们没有给我面前这个男人一个负责任的交代，那些疑点被无情地忽略掉了。我们甚至已经开始将他遗忘，将更多的热情和精力聚集到那个人大女孩的炒作跟前。我们没有意识到，我们终于会为我们的遗忘付出代价，因为罪恶最愿意成为遗忘的买家。

    我们习惯于在清明或周年这样特殊的节日才将牺牲者们翻出记忆，用宏大的仪式和动听的悼词去追忆他们为真理作出的贡献。然而真理及其牺牲者们需要这些吗？我面前的男人轻轻地摇了摇头，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然后苦笑了一下，转身离去。望着那个渐渐淡入黑暗之中的背影，我忽然想起了台湾著名诗人余光中先生的《乡愁》，忍不住套用一段：这时，缅怀是一枚小小的船票，我在这头，村长在那头……

    咖啡凉了，需要再加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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