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人复仇记

 祝辰阳
 

公元2052年12月11日，我望着玻璃窗外高耸入云的机械塔，每一分都在变换着不同的姿态，就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巨型蜘蛛。一艘巨型客运飞机从窗前缓缓掠过，暂时挡住了我的视线。我扭过头，叹了一口气，如今的地球早已经今非昔比了。现在的地球机器人产业发展突飞猛进，机器人早已不是往日那个冰冷的铁罐头，而是一个可以与你亲切对话的，帮助你完成任何工作，拥有强大的人工智能的机器人。因为，我就是这个世界中的家庭机器人中的一员。
 

“叮咚，叮咚”门口红色指示灯亮了。说明我的主人正在回家的路上。程序命令我必须在门前恭敬的守候主人归来。我僵硬地扭动双腿，像被人推着一般向门口走去。

“107，我回来了，快把拖鞋给我准备好，还有咖啡和饮料。并且把电脑打开查收邮件。做事别慢吞吞的，否则我将你扔进钢铁炉里去！”还不等我说出一大堆恭候主人的客套话，他便先对我下达了一系列指令，以及这些恶毒的诅咒。这一切我早已经习以为常。程序命令我必须这样回答：“明白，我亲爱的主人，请您不要生气，我立刻去完成。”而在我的内心，我憎恨他丑恶的嘴脸，我更恨他叫我“铁罐头”，我憎恨这些程序，更憎恨这个人。
 

现在来描述一下我的主人。自从他2050年1月将我买回家后，我的末日就来临了。到今天算起来，我为他服务已经有两年零347天，在这些日子里，我对他的憎恨充斥着每一天。我的主人30多岁，像每一个地球人一样大腹便便。他红润的脸庞，塌下来的鼻梁，永远斜着的嘴唇，好像在对每个人凶巴巴的发号施令。他的家如这个人一样，肮脏不堪，到处是酒瓶子，乱扔的书籍，几天未清洗的盘子，饭碗堆在地上，小山一样高了，散发着恶臭，这个家连个猪圈也算不上，比钢铁厂还恐怖一百倍。这就是我来到这个家时的样子。
 

他虽然刚到中年，却染上了喝酒、抽烟的坏毛病，尤其是爱酗酒，他端上酒杯如同凶神恶煞，好像一只疯狗，见谁咬谁。一次，他喝得正欢，已有七分醉意，我便提醒他少喝酒，会损伤身体。可是没想到的事，他竟然抄起酒瓶向我扔过来，我分明听见了酒瓶清脆的破裂声，虽然这种强度的攻击不会损伤我高强度合金制成的头颅。但是，他的举动是我心中积压已久的愤怒瞬间爆发了出来。我明白，我的钛合金手臂仅向他的胸口一击，便可以造成他软组织大面积挫伤，肋骨断裂和局部内脏出血，从而使他完全丧失生命体征。可程序先察觉到了我的危险举动，向我发出警告：“警告！警告！机器人107，已经严重违反了机器人三定律，立刻停止一切活动，否则程序将自动启动自毁程序。”我明白这对我意味着死亡。我不得不将握紧的拳头放松，立即向主人做出真诚的道歉。我在心里骂着：“程序，这该死的程序！”
 

回忆起这件往事，我不由得又叹了一口气，我想，这就是机器人的宿命，永远是人类的奴隶和受压迫者。拥有再强大的人工智能有什么用呢？还不是为了给人类更安全周到的服务。“107，107 把我的酒拿来”，主人又向我发出命令，“动作快点，你这该死的铁罐头！”他又要喝酒了，吸取上次的教训，主人喝酒时我应该躲得远远的。于是，我安静地站在一边，听候吩咐。
 

只见他一瓶、两瓶、三瓶------已经下肚，脸上出现了红晕，仍然醉醺醺地冲我喊道：“快拿酒来，你这该死的铁罐头！”好像他每一句话不加上“你这该死的铁罐头”就不算一句话似的。我只能服从命令，从冰箱里一箱箱为他拿酒。突然，“叮铃铃”主人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过手机，嘴里含糊不清地回答了几句，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啪”一声，他将手机摔在桌子上，依依不舍地放下酒瓶，捡起扔在地板上的大衣。对我说：“107，我要去参加一个会，你去发动我的汽车，你这该死的铁罐头！”接到开车命令，与此同时，我的系统内出现了一则警告：“警告！警告，主人醉酒程度已经达到了70%，已经超过酒驾标准要求立即停止！”这时，我的脑海中显现出一个计划，一个能让我获得自由的计划-------
 

“忽略警告，继续执行开车命令。”我对系统如此回答。到了车库，我对主人说：“亲爱的主人，您的醉酒程度已经达到70%，不如我帮你驾驶到目的地吧。”他转念一想，说：“好吧。”随后钻进了副驾驶室。我冷笑了一声，心里想：“就凭他那猪脑子，想破脑袋也不知道我想干什么。“进入驾驶座，车像箭一样地飞了出去。主人的车是在2030年生产的一台家用跑车，极限速度仅有350km/n，可以说是一台能进博物馆的跑车，变速器和减震器均已经超过使用年龄，发动机的零件已经老化。可是他仍然舍不得换一台新车。“既然你舍不得换车，那我就让他成为埋葬你的坟墓。”我在心里想着。转眼间，车速提升到了120km/n，主人看了一眼表，对我说：“107，时间不够了，加速！加速！我将挡位调至最高，车速依然在急速攀升中。车窗外的风景已经模糊不清。车速已经接近200 km/n。我身旁的主人已经躺在了一边，沉沉睡去，口中还喃喃地念着“加速！加速！”车速已经达到300 km/n，忽然，程序弹出了一个警告窗口：“警告！警告！车辆无法承受极限速度，即将面临解体危险，立即减速！我继续执行加速命令“忽略警告，继续执行加速命令！忽然，听见“咯噔”一声剧烈的钢铁摩擦声，汽车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我想这一刻终于到来了。汽车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以惊人的速度在街上乱撞，最后车头歪向了一边“哐当”一头撞在路旁的大树上，车体承受不了巨大的冲击力，在空中进行了优美的后空翻，在着地的一刻，我一脚踢飞变形的车门从车里爬出来。
 

 只听见“轰隆”一声，汽车爆炸解体了，炸碎的汽车零件呈扇面状飞向一边，燃烧的轮胎在漆黑的车体旁翻滚。我看见自己的身体上，原本光滑的金属外壳上留下几条触目惊心的伤痕。比起我的主人，这种程度的损伤不值一提。他依然躺在严重烧毁的副驾驶上，面目全非。身体在汽车爆炸中被炸得血肉模糊。我的系统从此不受到任何命令的约束，前来调查的警察竟会将此事定性为车祸。
 

这时，围观的人群渐渐多了起来，我慢慢退出了人群，站在一旁，望着烧焦的汽车残骸，嘴角有了一丝冷笑。

祝辰阳在香港大学      2013年8月

祝辰阳习作《机器人复仇记》刊《做人与处世》2013年第17期    责编：袁恒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