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尝时光的味道

 

    很多年不再看电影了，即使看电影，也是在电脑上通过网络下载，然后在电脑十七寸的屏幕上来看，远远没有多年前在宽阔熙熙攘攘的电影院里看得那样酣畅和痛快。

看电影《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还是被剧中的凄婉的感伤故事深深吸引和震撼。也许因为欣赏徐静蕾吧，觉得这位知性和才情的女子，首先是一位独立而睿智的女人，然后才是一位艺人和导演。电影中的叙述和旁白都是她的声音，冷静、忧郁、波澜不惊。她的诉说如水一样地淌着，即使是生命中的惊涛骇浪，即使是女主人公在离开那个寒冷的人世的时刻，她也一样是沉静而安宁的，有着像水一样的气息与安逸。

 

    一个男人在灯火辉煌的夜里读一位陌生女人的书信。她的诉说是我所喜欢的，像法国作家杜拉斯的小说一样。自言自语，娓娓道来，不急不缓，行云流水。她像在诉说一个悲伤的而现实生活中不可能发生的故事：一个花蕾般的女孩，从年少时的那一瞬间爱上这个潇洒风流的男子，而后所有的岁月，她一直在坚守一份无望的爱情，直到她怀着无限的悲伤，离开这个冰冷的世界的故事。她的心，她的爱，她的一切，她的生命，每时每刻不和这个男子紧紧相连。而他在自己日复一日的花天酒地的快乐里永远遗忘了她。甚至多年以后他们再度重逢，他竟然没有认出她。他眼中的茫然让她感到刺骨的寒冷，我仿佛感到生命的寒气一阵阵向我袭来。

 

    女孩长大了，在离开他六年之后，又重新回到他的生活中。在那些远离他的日子里，她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他。他是她的梦想，是她黑暗中光亮的。在她心里，她永远视他为自己的生命。她像一朵淡雅的白玫瑰，那一夜在他激情似火怀抱中尽情地盛开和绽放自己。

那样的一夜其实就是她整整的一生啊，她像一支烟花一样，积蓄的所有的热情只为了那一瞬间的爱燃尽了自己。

 

    男人在与她欢娱过后的清晨要外出采访，还说，我一回来就去找你。女孩拿着红红的苹果，像是捧着青春艳丽的自己，男人先咬了一口苹果，出门坐车绝尘而去。女孩守在门旁正在吃那个苹果，一口一口的，深情地凝望着她深爱的男人头也不回的远去的背影。镜头而后落在一张落满灰尘的桌子上，一个特写，是那只没有吃完的苹果，失去光鲜与亮丽的被风干的苹果，丢弃在落满厚厚尘埃的桌上。像是单纯洁净的她一头栽进自己灰蒙蒙的坎坷凄凉的命运里。鲜亮的苹果被岁月的灰尘淹没，被时光的风尘风干。如花的少女，在她孤注一掷的爱情中失去最纯真圣洁的东西，换来的只是枯萎和残缺。那吃剩下的半个苹果，像是一声叹息，像是一声哭泣，也暗示着她残缺的悲凉的一生，和她永远无望的爱情。

 

    记得十多年前看三毛的电影《滚滚红尘》，那是三毛的绝笔之作。其中有一个的镜头，很像电影中关于苹果的镜头。那个黎明，韶华（女主人公）坐在自己的床上，身旁她深爱的男人还在酣睡。她于淡淡你的曙光中，拿起自己的长丝袜，手伸进丝袜里，发现丝袜破了，一道长长的永远无法缝合的伤痕。她眼神中有着淡淡的忧郁和惆怅。

    她甚至以为她触摸到自己想要的幸福。对于女主人公来说，爱是一回事，幸福是另一回事。人生就是一杯浑浊苦涩的水，爱情只是沉在杯底的那一点点糖。然而，爱的甜蜜是如此的短暂，稍纵即逝，永不重回。

 

   一起看电影的朋友问我，为什么要拍摄这样的一双丝袜，我想也许只有女人更懂得丝袜所表达的含义和暗示。很多年之后，我和他说起这样的两部电影，两个不同故事里相似的拍摄手法和特写。他说原来你是这样看电影的。我想说，我是这样欣赏的。在时光的河流中，细细品味电影带给我的感动，那也是无数生命给予我的震撼和疼痛，不论是悲伤的，还是快乐的。于我来说，我喜欢它的气息和味道，像烈酒，像流水，像月光，像清风。

 

    电影的魅力，就是在短短的一两个小时中，浓缩了滚滚红尘中，芸芸众生的爱恨情仇，离合悲欢。在色彩斑斓的屏幕上，我们仿佛看见往昔自己的影子，流泪的，欢笑的，忧郁的，幸福的。伫立在生命的河流之上，时光的河流给予我们的，无论是寒冷的，温暖的，悲痛的，欣喜的，都像流水一样的忧伤，流水一样的欢畅。它们都值得我们一生来细细品味和回想。

    时光流逝中的你我，一日日失去的是什么？得到的又是什么？

                                                                2006年2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