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
(一)
转载《安康电视报》副刊第700期
6月11日发《暖》
晨曦初露时,我在街上买了那位小姑娘的栀子花。洁白的花瓣还沾着露珠,如同穿着白衣绿裙的女孩,散发着少女洁净的芬芳。我捧回它,将它养在盛满水的透亮的瓶中。
暗香盈盈,我坐在窗前翻开书的扉页,读到许广平在萧红去世之后,写的一篇纪念她的文章。
萧红的文字清冽如呼兰河的水,寒冷中带着一丝丝暖意。看似淡然忧伤的文字,却充盈着勃勃的生机。她的文字不遮不掩,她似乎不是在用笔写作,而是用血液和着泪水,来直白地写着牛车上的中国,她的文字更涌动着底层人们的生命力和对于苦难顽强的抗争。
许广平她写给她的文字,虽然是讲她们之间的一段友情,很含蓄而委婉,但今天读来,却依然如鲠在喉。她写道:萧红特别喜欢去她的家,来了,她就只好陪着,一坐大半天。一次,她陪着萧红聊天,鲁迅先生在楼上看着书睡着了,被子滑落在地上,而后大病了一场―――她若能听见这样的话,那双黑亮亮的眼睛一定睁得大大的,不知道内心充满怎样的无奈和忧伤。在许多纪念鲁迅先生的文字中,我以为,萧红的文字最深情感人,甚至超过鲁迅先生的妻子许广平。我想,这与她的才华无关,也许,是她更懂得和理解鲁迅先生。
其实,她也只是一个孤苦无依的孩子,她只是一个没有家的,没有温暖的女子,她向着鲁迅先生的一家,要一点点尘世的温暖。
(二)
那一年,十九岁的美丽女孩克洛岱尔遇见了雕塑家罗丹。
两个有着非凡才华的人注定要遭遇一段传奇的爱情。不知是爱情成全了艺术,还是艺术成全了爱情。这对恋人在相遇后的十年中,创作出一串串艺术殿堂里璀璨的星辰。比如,罗丹的《思想者》、《吻》,《亚当与夏娃》,克洛岱尔创作的《罗丹胸像》――
然而,在流光飞舞中,先是爱情幻灭了。有着伴侣和孩子的罗丹一直和克洛岱尔保持着见不得阳光的爱情。在现实生活中,这样的爱情,只是沙漠中的海市蜃楼,只是泊在水中无根的浮萍,它随波逐流,没有生命。世上那个女子不想要张爱玲所说的,现实安稳,岁月静好的爱情。
清醒之后的克洛岱尔决然离开了罗丹,全力倾心于她的雕塑创作中,雕塑就是她生命全部的支撑。但是,人们只当她是罗丹的学生与情人,她的成就永远笼罩在罗丹的阴影下。其实,她从来都是一棵树,而不是一根紫荆藤,依靠他人的力量延伸自己。独立,自我的她以为在艺术面前,只有灵感和才华,没有性别。她以为在艺术面前一切都是平等的。可是这位生活在一百年前女子,不知道当时的社会有多少属于女性言语与思想的空间。最给她致命伤害的,就是罗丹对她的作品无情的抨击。四十岁后的克洛岱尔精神失常了,此后的几十年里,她一直呆在精神病院里,直到她去世。
也许,对于克洛岱尔来说,遭遇罗丹,幸与不幸,都是命中注定。
对于一些女子来说,才华有时是一把利剑,有的人用它将人生雕刻的玲珑而丰满,有的人却用它将自己的人生切割的鲜血淋淋。
我在温暖的阳光和幽然花香中伸出手去,触摸到的是刺骨的冰冷。
有一种爱,只要沉醉,不要清醒。
有一种人,像夜空中的烟花,只是为了片刻的温暖,尽情地燃烧自己。那短短的璀璨的一瞬间,其实就是她整整的一生。
注:本文引自李娟散文集《品尝时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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