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姥姥上坟
3月16日,我要陪母亲去看望姥姥。说是看望姥姥,其实是去舅舅家。因为,我的姥姥是永远见不到了,这天就是她的忌日。
提前几天,母亲就嘱咐我,到那天给学校请个假,用摩托车带她去给姥姥上坟。母亲就我一个儿子,我母命难违、责无旁贷,也就理所当然地在那天早饭后陪母亲去了舅舅家。
自从姥姥去世以后,母亲也就每年一次来这儿,尽管只有5华里的村路。这段路还没有铺设柏油,再加上早春的寒气和母亲的年迈,我骑摩托车的速度很低。
转眼来到母亲娘家的村后,她指着那个长满水草的池塘说,原来她小的时候,这里面并没有这么多的草,夏天,她们从地里割草或者种田收工回来,这里就是她们的洗脸盆,也是她们的洗澡池,她还告诉我小时侯和舅舅他们那些男孩子们同样会游泳。
到了舅舅的大门口,早知道我们要来的二姥姥拄着一根龙头拐杖,后面倚在门旁的一个水泥碌碡上。母亲走上前,握住二姥姥的手说:“婶子挺壮实吧!我是三妮儿啊”!我在一旁听见快七十岁的老母亲喊出自己的乳名,感觉到很好笑!再一想,乳名不就是让长辈喊地吗?随后见母亲把带来的蛋糕拿出来往二姥姥的怀里放。
等我把摩托车在舅舅的小院里放好走进屋子,回头见母亲正拉着二姥姥的手,有说有笑地五条“腿”慢步挪呢!
二姥姥这辈子不容易,自年轻守寡,也没有留下一男半女,来到老年靠老侄子奉养着。
母亲来的时候,收拾了两个兜子,其中一个是给二姥姥带来的点心和孩子们吃的水果。孩子们看见姑奶奶来了以后都瞅母亲带来的兜子,等把带来的东西都分给孩子们以后,他们分头去玩了。可是还有一个兜子挺大却不是太重,母亲却搁细心地搁置到一边,不想让孩子们摸到。
中午吃饭的时候,二姥姥依然和母亲紧挨着,“三妮儿,你娘没有福分啊,早早地走了,要是她有今天,那该多好啊!”
她们后来的谈话我几乎没有听进去,我眼睛盯在北墙上的像框上,看着姥姥的遗像,脑海里却把姥姥生前的一幕幕展现出来。
我从14岁那年离开家考上高中,姥姥的村是我上学的比经之路。每星期六回家都要从她大门口路过,她会早早地在大门外的一棵老槐树下等着我。还有一个原因是,姥姥一生有6个儿女,就只有我一个外甥,当然是她掌上明珠。
舅舅和母亲他们给老人买的水果和冰糖,有许多都走“后门”了。那年月,麦子面还很少吃,她却在星期天中午等我吃饭,给我包水饺、做花卷。有时候,就把好吃的菜馒头往我带去学校的饭兜里放。我说这些吃不完时,她就把我兜里的粗粮玉米饼子掏出来换上。有好多时候还引来妗子和表哥的嫉妒和不满。
三年的高中生活结束以后,虽然没有参加高考,却留校做了初中部的英语代课教师。我脱下了学生服,换上了教师装,自己有了微薄的工资(32.50元/月)。可是,每到星期六下午她依旧在大门口等着我。有一次,家中母亲害病,我上午前两节上完课就匆匆赶回,没想到,第二天下午返校时,二姥姥说“你姥姥昨天下午在大门口等你,天上的星都满天了!”我听后心里很不是滋味。姥姥却说,“他多大也是个孩子!”
我长大成人了,姥姥却老了,虽然在她的眼了,我是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再后来,我结婚生子,才知道孝敬姥姥。可是,没过多少年,姥姥的眼睛失明了,我知道姥姥可能跟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不多了。我每周都要一两次去看望她,陪她说话,给她买她爱吃的东西。
以至于失明以后的她,每次我去看她,刚到她屋门口,她就喊出我的小名儿。说明她的听力和分辨能力很强,更说明我是她生命中的一部分。天暖了,我一手给她拿着马扎,一手领着她,到她早年经常等我的那棵老槐树下聊天,引来过往行人的注目。
就在十年前春节后的一个雪夜,姥姥安详地去了。她以她宽厚的仁慈和爱心,在人世间度过了93个春秋。
姥姥下葬前,我先后两次端详她那慈祥的面容,把她面庞的一缕白发给挽到脑后。我悲痛,总觉得她一生中最疼爱的人是我,因此在送葬的人群当中,我的痛最疼。使得两个表妹夫都来搀我,劝我竭哀。在别人看来,姥姥的去世已经是“喜丧”了,我却有塌天地陷似难过。
不哭了!可刚一抬头,看见母亲在我妻子的搀扶下那种悲痛场景,使我更加悲痛起来。当然,既留恋姥姥,也牵挂我的母亲,我知道母亲身体不是很好。
转眼间,姥姥离开我们已经有十年了,我从悲痛中早已经解脱。但照例每年两次来到姥姥的坟前为她扫墓。
黄昏时分,母亲拿起带来的另一个兜子,在我和舅舅的陪同下,来到姥姥的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