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一个太阳送给你（二）

                            彭学明

（续一）

叶知秋：

    也许，在王妈妈和老师的眼里，我不是一个乖孩子。我也的确不是乖孩子。我逃学，我网恋，我偷东西，我打架，我什么坏事都干。但我这并不妨碍我爱王妈妈，不对，应该是爱妈妈。我虽然不听话，但我知道好歹。我这一片曾经飘零的叶子，是知道秋天的寒冷与温暖的。谁说我妈妈不好，我就跟谁急。谁要是惹我妈妈，我就喂她拳脚包子。啥？我弱不禁风？我女儿之辈？哼，不信，你说我妈妈一句坏话试试看！我们村里有一个村民说我妈妈不好，我跳起来就骂她娘，跟她狠狠打了一架。我班上有一个同学说我妈妈老，我跑去就扇了她一耳光：我妈老？你妈才老呢!我妈老，我妈是全国十大母亲，你妈是吗？

王瑷丽：

   叶知秋的确让我和老师费了太多的心。这个孩子命苦。两岁半就遭到她禽兽父亲非人的折磨，一直到九岁才结束噩梦。童年的恶梦，使她整个人格都扭曲了。她要么不上学，要么一下课就捡垃圾，捡得的垃圾放在书包里，捂在被子里，生怕人家抢了去。偷钱买东西，偷自行车卖钱，偷得的钱物又分给太阳村的孩子用。脾气又暴又丑，是典型的玻璃人，碰不得。最倒霉的是我的手机，她一跟伙伴吵架，就拿起我的手机摔，我的手机被她摔坏了好几部。

    她小学六年级那年，是我最费心的一年。为了让她顺利地考上中学，我每天早上6：30背着一岁半的妞妞，送叶知秋去上学，然后下午5：30分，背着一岁半的妞妞，接叶知秋下学。可谓是步步为营，寸步不离。可我管得再紧，也管不住她那颗已经野掉的心。每天晚上睡下后，她都会爬起来，跑出去上网。一上就是三个月。我呀，每天半夜把她从网吧里找回来，然后睁着眼睛不敢入睡。网吧，网瘾，甚至是网毒，不知道害死了多少孩子的前程！？想到她，我就头疼。有时候，我真气馁，真想不管她，可是我不管她谁管她？她从小就那么命苦，我不管她，她就更苦了。

   老师对她也是头疼得不得了。天天逃学的孩子，哪个老师会喜欢？她不但逃学，还跟老师干架，弄得老师下不了台。那次，学校老师来太阳村家访，正赶上我们装暖气，很乱。老师就给校长打电话汇报，说太阳村很乱很差。叶知秋在旁边听到了，恨得牙齿咯咯响。半夜时，她偷出我的手机，调出老师的电话，恶狠狠地打给老师说：我要到教育局告你！我要叫你老师都当不成！老师问她为什么？她说：你说我们太阳村不好，说我妈妈不好，不实事求是，我恨你！我一辈子都恨你！

    面对这样的学生，老师实在没撤，只好不准她上课，免得她影响和带坏其他学生。即便上课，也不准她走正门进出。走后门。这严重伤害了孩子的自尊。我听了，心里不是滋味。尽管我理解老师的难处，可她还是一个孩子，孩子不就是来接受教育的吗？孩子不接受教育，还要你老师干什么？我对孩子说，孩子，别怕，咱们也是人，我带着你堂堂正正地走大门！我要理直气壮地为孩子讨回她应有的权利！

    到了学校，我请求老师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讲讲孩子的故事。于是，我给老师和同学们讲了孩子的故事。我边讲边哭，全班同学和老师也边听边哭。我说，同学们，你们是叶知秋的同学，你们都比叶知秋幸福，叶知秋现在没有你们进步快，没有你们表现好，那是因为她接受教育的时间太晚，她受的苦难太多，她要先摆掉苦难的阴影才能跟你们一样轻松进步。她也不是不想进步，她一直在努力，她也在进步，希望你们给她一点时间，也希望你们伸出友谊的手帮她一把，我和她都会感谢你们。

    孩子们流着热泪，给了持久的掌声。

    叶知秋动情地走到我身边，当做全班同学说：阿姨，我可以叫你一声妈妈吗？我说，叫吧，孩子。孩子大喊了一声妈，就扑到我怀里痛哭！

    从此，老师和同学们对叶知秋格外关照。

    叶知秋也格外听话和懂事了。

    她的书法在学校拿了奖。

    她的舞蹈在学校拿了奖。

    她的作文也在学校拿了奖。

    我的叶知秋，终于在那个春天静静地转绿了。那个春天，我闻到了春天和兰花的淡淡清香。

叶知秋：

   感谢妈妈！

   是妈妈让我重新认识了自己。我的忧伤，是妈妈帮我抚平的。我的尊严，是妈妈帮我找回的。我的理想，是妈妈帮我树立的。妈妈为了我，的确操碎了心。妈妈的恩德，我下辈子也数不完。

   有一回，我和同学们去北京参加夏令营，妈妈本来在北京开会，我们可以在北京见面的。妈妈却从北京连夜赶回来，为我整理行装，把我送到车站，然后又赶往北京开会。妈妈说，我不能让你的同学看到你没有家长到车站送行，我要让你的同学知道，你也有一个好妈妈。

   不知你知道不知道，我妈妈本是一个书香门第，是知识分子家庭。但妈妈为了我们，完全变成一个农村妇女了。腰也躬了，发也白了，人也老了。为了养活我们，妈妈在郊区承包了几十亩荒山，开荒，挖山，犁地，种菜，栽果木，什么都干。菜园里菜熟了，她起早贪黑地去市场上卖菜。果园里的果熟了，她起早贪黑地进城卖水果。她站在一堆菜农和果农中吆喝的声音和身影，比菜农还菜农，比果农还果农。我曾经问过妈妈，妈妈，你是国家干部，知识分子，你现在在市场上卖菜卖水果，你不害臊吗？妈妈说，孩子，我们这是诚实劳动，不偷不抢，光明正大，害什么矂？自己劳动所得，比什么都光荣。

    妈妈知道我那时经常偷她的钱，可妈妈却居然有一天交给我1000块钱，让我掌管，要我管理这一大家子的生活。我诧异地问：妈妈，你这么信任我，你不怕我把钱贪污了、乱花了？妈妈说，我既然把这么多钱交给你，就是信任你，我相信你不会贪污不会乱花，相信你会用好每一笔钱，管理好大家的生活，你一定会用你的实际行动证明你是好样的！

    天啦！没有人如此信任过我啊，只有她——我的再生妈妈。

    我的心暖洋洋的，觉得再偷，就是对妈妈犯罪，就要天打五雷轰。

    我当时就在心里发誓，我再偷东西，我就把我的手指剁掉！

王瑷丽：

    叶知秋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她的价值。她用那1000元精打细算，把大家的生活安排得好好的，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和尊重。我当时之所以敢交给她1000元，是因为我看到了她偷东西时最关键的一个细节，那就是她偷来的东西从不独吞，而是分给大家。这说明她骨子里不是自私的，说明她想证明她是有价值的。只是她用偷来证明，方式不对。我就是看中了她这两点，给予正确引导，使她走上了正道。

    有时候，钥匙和答案，就在身边，举手之劳或一步之遥，只是我们没有发现。

    我前面说过，对这些孩子，我不能只是养，还得育。我在养壮他们身体的同时，也要锻造他们的品格和品行。团结，友爱，勤劳，勇敢，纯善，正直，无私等等人性的品性和容颜，我都得在实践中教给他们。所以，不管我们有多么困难，我都要带他们去敬老院看望老人，帮敬老院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冰灾和地震灾害时，我们每一个孩子都流着泪捐出了身上的零花钱。钱虽不多，却是金子般的心。

    同时，我还得教会他们如何面对人生，如何面对社会，如何解决各种问题。我必须把我掌握的钥匙给他们，让他们能够打开现实和未来的人生之锁。

    而这钥匙和锁，都在生活中。并且随处可见。

    有次，我跟罗丹在果园里进行摔跤比赛。那次摔跤，我眼看就要输了，就用皮带子勒住罗丹，把罗丹勒哭了，罗丹说，阿姨，你耍赖骗人，你摔跤怎么用皮带子勒人？我说，孩子，你记住，兵不厌诈，生活中会有许多这样的欺骗和陷阱，你要学会用智慧战胜欺骗和陷阱，你只有学会动脑筋用智慧了，你才会立于不败之地。

    罗丹破涕为笑了。

    每年瓜果丰收的时候，是孩子们最快乐最满足的时候。金色的秋风一吹，果叶一片片翻卷起来，果实骄傲地挺立在枝头，对着孩子们招手微笑。黄的梨子，红的枣子，紫的葡萄，把果园装扮得景色迷人，秀色可餐。孩子们边唱边摘，边摘边尝，把劳动和丰收的喜悦传递给整个山村和千家万户。每年卖完水果，我都会带着孩子们进天津城里小搓一顿，当服务生殷勤地给我们端茶倒水、上菜上饭时，我就会告诉孩子们，劳动光荣，劳动致富，通过自己的劳动所得，我们也可以享受跟白领和富人一样的服务和生活。

    在乡下，难免有蔬菜瓜果被偷的现象。有一次，我们果园的果实全被偷了，孩子们一年的心血全部白费了，都在果园里放声痛哭。我心里虽然刀搅一样疼，但我觉得这正是教育孩子们不要偷盗和不劳而获的绝好教材。我说，孩子们，果实被偷，你们心疼，我也心疼，你们要从这次果实被偷中将心比心，知道谁的东西被偷走了都会心疼，知道偷盗行为是可耻的。

    还有一次，孩子们去种植园劳动，路过一村民的庄稼地小解，那村民不高兴，觉得这些服刑犯的孩子在他庄稼地里小解，晦气，硬说孩子们偷了庄稼。孩子们怎么解释，他都不听。小丁、罗丹，还有王子，就一轰而上，把村民打得口鼻出血。村民找我告状。我说，你是大人，他们是孩子，你不能跟孩子一般见识。教育孩子，得讲方法。孩子们来这里是学劳动的，他们不会劳动，你应该帮助孩子们才对，你不但没帮，还诬赖他们偷东西，伤害他们的人格和尊严，他们肯定会生气动手。大人跟小孩斗，哪有大人占便宜的？看，吃亏了吧？我代孩子们给你陪不是了，还望你大人莫记小孩过，教教孩子们农活。村民把嘴角和鼻子的血一抹，真的就带着孩子们在地里学种葡萄了。这很让孩子们诧异，问,我们打了他，他怎么还教我们劳动？我对孩子们说，在社会上，要多交朋友，少结冤家。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冤家多个愁。他是大人，他懂，所以，他不计较你们。你们以后也要学会尊重他人，学会处理问题。

    这，就是我的因材施教，寓教于乐。

    天长日久，我的这些言传身教，真的起了作用。这让我比什么都高兴。

    有一年的8月15，中秋节，孩子们为了一件小事，相互之间打起了群架。打得我心里真不是滋味。我把锅在场院里架起来，让大家剥豆、煮豆、烧豆芰，边煮边给他们讲解古诗“煮豆持作羹，漉豉以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中蕴含的道理。我以为起不了什么作用。没想到，第二天罗丹跑来告诉我，说他们“和谐”了。我一听笑了，你们还知道和谐？罗丹说，真的，我们和谐了，我们每个人都检讨了自己的行为，还按年龄大小排了顺序，大哥，二哥，三哥，大姐，二姐，三姐，排了好长一串！我问，你是老几？罗丹说，我是老二，是二哥。我又问，你们为什么要排顺序？罗丹说，因为我们本是同根生，相煎有问题。

    我听了哈哈大笑。哈，我的孩子学会自己解决问题了！我的心比蜜还甜。

    俗话说，人心都是肉长的，有付出就有回报。在与这些孩子们相处的过程里，我付出了很多，也得到了很多。我给他们快乐的同时，他们也给了我快乐。我给他们幸福的同时，他们也给了我幸福。我教育他们怎么做人时，我自己也学会了更好地做人。我太累太累，有时候跟孩子们聊着聊着，就睡着了。孩子们怕我着凉，怕惊醒我，就会七手八脚地把我连同椅子一同抬上床。为了节省开支，我5年没有添置新衣服新鞋子了，孩子们悄悄借钱给我买了一双鞋子。我被评为中国十大母亲时，孩子们高兴地跑到村口列队迎接，罗丹还写了一首歌颂妈妈的打油诗表达他们幸福的心情。那回，我出了车祸，孩子们私下约定说要坚强，不准哭，可是，当我被抬进太阳村时，孩子们一哄而上，哭得死去活来。那段时间，他们说话轻声细语，走路轻手轻脚，生怕打搅了我。一会儿这个进来问我要不要水，一会儿那个进来问我饿不饿。问得我心里眼里都是热漉漉的泪。他们虽然不是我身上掉下的肉，可他们的血、他们的筋、他们的肉，都跟我紧紧连在一起，不可分割了。

    但是，再深的骨肉最后都得分开，每个孩子送走的时候，都是腕我心割我肉时候。那种痛，是常人绝对难以想象的。他们的父或母一旦出狱，我就得把孩子从我手心里放飞，让他们飞回到他们的父母身边去。他们是他们父母生养的，他们应该回到他们父母身边去，我不能利用孩子们对我的情感而自私地把孩子留在我身边。多年来，我一直不让他们叫我妈妈，也就是这个原因。在我这里，他们毕竟只是一个驿站，他们应该有更广的天空。

为了缝合孩子们与父母的裂痕，使懂得感恩父母，懂得亲情。我每个季度都要他们给狱中的父母写信汇报生活、学习，以便他们的父母能够安心改造。每年清明节的时候，我要给每个孩子发香和香纸，让他们给死去的亲人扫墓，让他们边扫墓边想心里诉说自己的心愿和思念。我一再对他们说，你们的父母虽然是罪人，但他们是你们的父母，父母给了你们生命就是最大的恩德，因为他们给了你们生命，你们才会看到今天这个世界，才会让我们相识。所以，你们要感恩父母，不要忘记父母，不管父母曾经多么不对，你们长大后都要善待父母。父母也许给不了你们什么，但给你们生命就够了，未来的路，靠你们自己去走。你们对我最好的报答，就是陪着父母走好人生的每一步。

罗丹：

    离开王妈妈，也是我们每一个离开太阳村的孩子最痛苦的事。我们经常有父母出狱后半年一年赖着不走的。就像王妈妈说的，我们的血、我们的心、我们的肉都连在一起了，哪能舍得？哪能不痛？所以，我们这些孩子常常盼望父母慢点出狱，真的，盼望他们慢点出狱。父母一出狱，我们就要告别王妈妈，走自己的路，甚至，我们再也见不到王妈妈了。因为，王妈妈对我们约法三章，允许我们回到父母身边后给她写信打电话，汇报学习工作和生活，却不允许我们再回太阳村看她。她说，没有别的，只希望我们能够花更多的时间投更多的感情给我们的父母，而不是她。

    我爸爸接我的时候，我都不知道。王妈妈只是告诉我带我去见一个人。当我见到我刑满释放回来的父亲时，特别突然和意外，一脸茫然。我看着王妈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怪不得，王妈妈昨天给我买了新衣服新鞋子，原来是要把我送走了。父亲说，走，我们找你妈妈去！我甩开他的手，愤怒而悲哀地说，我有妈妈了！可是，妈妈却把装有新衣服的行李塞给我，头也不回地走了。我看着妈妈的背影消失在远处很久后，才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伤感，跑上山梁，放声痛哭。我对着空旷的山野哭着大喊，妈妈，你别走！我不想回去，你别丢下我!........

    可是，回答我的，连旷野的回音都没有。

    妈妈，就这样永远地留在了我记忆的心壁上。

王瑷丽：

    其实，我也边走边落泪，但我不敢擦，我怕孩子看见我擦泪的动作而悲伤。孩子能对我有如此深的感情，我知足了。我不期望他们对我有什么回报，更不希望他们把对我的感恩戴德当作一辈子的精神包袱。我希望他们有好的生活，好的开始。只要太阳是新的，一切都会是新的。只要太阳依旧升起，一切就依旧光明。

我欣慰的是，这些孩子不仅个子长大长高了，精神和意志也在与岁月和时间一同成长。他们懂得了自尊自爱，懂得了团结友爱，懂得了爱国爱家，懂得了好学上进，他们不再是对家庭和社会最不信任、最具叛逆的一群人。以前，经常我们太阳村经常有这样被盗那样丢失的现象，现在他们捡到东西会主动交给老师和家长。以前，他们经常打架扯皮，现在却大的照顾小的，小的尊敬大的。以前糖和水果之类，放上不到一分钟就被一抢而光，现在你放上几个月，他们也不会动。以前，看到别的老人孩子摔倒，他们会视而不见，现在看到老人孩子有什么困难，他们会主动上前帮忙。以前他们对自己的父母恨之入骨，现在他们懂得思念父母、给父母写信了。这种精神的成长，是最好的成长，是我最欣慰的。

    在我与孩子们同甘共苦的日子里，我感谢我的先生和儿子，感谢我的父母和亲朋，他们为我和这些孩子也吃了不少苦。当然，还得感谢那些朴实的乡民们。

    我父亲71岁了，还帮我照看太阳村的孩子。我母亲曾经脑溢血大难不死，身子骨不再利索，但也天天记挂着我那些孩子，经常为我和孩子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我儿子高展鹏从国外留学回来的第一件事是进太阳村看我和孩子们后才回家，儿子说，妈妈，你这是做的有益社会的事，你别急，等你做不动了，我接着做。我先生叫高建军，是天津商业大学的教授，是我最强大的支持者，太阳村几乎有一半事情是他帮着料理的，他经常半夜开车跟我一起寻找出走的孩子，经常白天带孩子们逛公园、买东西。他哄孩子、带孩子，比我还细心和耐烦。那天半夜，小妞妞烧得厉害，他带妞妞去医院打针，边打边哄妞妞：乖，不哭，打完针，爸爸带你吃肯德基。打完针，他忘了，孩子却记住了，指着路边说：爸爸，你看，那是什么？我先生一看，是肯德基的牌子！我先生不好意思地笑，忙说，对不起，爸爸忙糊涂了，忘了。他调转车头，请妞妞好好吃了一餐肯德基。可以说，我先生给予孩子们的这些无私而博大的爱，是与我几十年相濡一沫中最珍贵的爱情。

     救助服刑犯的孩子，不是一人两人的事，也不是一家两家的事，而是一个国家一个社会的事。这是一个复杂的社会工程，需要的不仅是社会上的爱心，更需要的是国家和社会的关怀。需要制度，需要政策，也需要法律。没有政策、制度、法律的保障，任何努力都是杯水车薪。我一共收养了37个孩子了，最大的已经工作和考上大学，最小的就是妞妞，才4岁。这么多孩子，我没有跟国家要过一分钱，但我也快山穷水尽了。你这几天也看到了我捉襟见肘的窘境。我不知道，我能够坚持多久，因为这条路，实在是太难了。每一条路上都有迎接你的鲜花和掌声，也有等待你的荆棘和枪口。好人难做，难做好人。好事难做，难做好事。个中的委屈和酸苦，只有我自己知道。但不管这条路多难，委屈多大，我都得努力和坚持，直到我动不了的那一天。

    有人也劝我别再收养了，好好休息，颐养天年。我也曾经想过放弃。可是，当人们把孩子送到我这时，我又不忍心拒绝，就越养越多。这些孩子，如果你不管我不管大家都不管，那么他们很可能就会是又一个不安定因素，如果他们长大成人后，都是一个100多斤重的海洛因，那这危害有多大？因此，我得管。管得一个是一个。我一个普通女人，就这么一点本事，能够为国家和社会分点忧，也值。

                            结束语

    王瑷丽和孩子们的种植园在离种植园驻地的两公里处。一大片，好几十亩。去看时，玉米正在抚摸着胡须微笑，辣椒正在朝天燃烧，一根根紫色的茄子正露着笑脸在叶子下躲荫，一根根或直或弯的丝瓜，则吊满绿色长藤打秋千。梨子、枣子和葡萄，也全满树满枝、硕果累累的，把秋天压得喜气洋洋、红光满面。我想，王瑷丽和孩子们收获的，将不是一是秋天，而是整个世界。

而坐落在天津北辰区清光镇韩家墅的太阳村，也是一个农家院落。虽然规模也不大，也简朴，但却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一派明丽清爽的气象。蓝天下，太阳很温存地挂在一角，把明媚的阳光泼洒在这朴素而整洁的农家院落，泼洒在孩子们的身上。身披一身阳光的孩子们，在阳光下看书写字，嬉闹游玩，和乐幸福。心里的阳光，从他们的眉眼与欢笑里洋溢出来，蹦跶出来，弥漫了整个小院。整个小院生动、温情，而又迷离。那个站在院子一角，迷醉着眼光看孩子们迎风歌舞的人，就是给孩子们点亮太阳，送去光明，给予温暖的：

王——瑗——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