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知道

写给我的兵哥哥

文：张丽华

 

当莫言拿到了诺贝尔文学奖，当你疲惫地没有洗澡就倒在床上打呼噜了，当我吃完你爸妈给我们做的四个螃蟹，我就没办法睡着了。

莫言说他的梦想是一套房，他不幸福。

我说，我的梦想是诺贝尔文学奖，我很幸福，我有房，有公司，还有你。

你说，你的梦想，是我们的公司赚很多钱，然后和我结婚，生孩子，孝顺父母，老了就去农村种地。

你说，如果有一天，我们的公司亏损了，你就算开出租车，也要赚钱养我。那天你在西塘桥的麻辣烫小店，晚上十一点半左右告诉我时，我笑着说，如果真的到那一天，我们就开小雅餐饮，我们只卖红烧肉，一定能很红，你说你很爱吃我做的红烧肉，你说你以前从来不吃放了醋的食物，你却喜欢我做的糖醋排骨。你说你渐渐地，和我的口味相近了，你却不知道，在认识你之前，我是不吃烧烤的，你不知道我体重上升25斤的恐怖。

当你第二次跟我说起，你要开出租车赚钱养我的时候，我已经不是感动。而是感觉到，你前所未有的压力，我知道，你和我在一起，所承担的，是你这个年龄都无法承担的压力。

第一次遇见你，你穿着军官大衣，是整个婚礼现场最有范儿的男人。而我穿着西装，站在司仪台上，游刃有余地主持。

在婚礼开场前，我问你，兄弟，婚礼第三场游戏，想要奖品吗？

你问我，什么游戏内容。

我说，我们玩超级变变变，一秒钟变周立波，变芙蓉姐姐……

你说你从部队里刚刚回到上海，和社会脱节了。

我们聊了几句，等做游戏的时候，你变周立波，表演打桩模子，赢得很多掌声，这时有一个大叔举着一杯酒上来，问：“谁能把这杯酒喝了，谁就是冠军。”舞台上七八个男孩，愣着都不敢接茬。

你说：“大叔，我是女方的亲戚，我代表女方，我喝了，你们随意。”你一饮而尽，我把最大奖给了你。

婚礼很成功，我收工了，临走我问你，兄弟，找到女朋友，就来找我们哦！

你说你没有女朋友。

我把我的名片给了你，摄影师怂恿我们合了影，让我抱着你。你很腼腆地靠近我，这是我们第一次合影。

那天，你加了我的Q，我们聊了三个通宵，你说我一个女人，开公司，什么都要自己做，手下还不得力，你愿意到我的公司来帮忙。

2012年1月25日，我们在雍丰酒店做婚礼现场，你发了高烧，重感冒。你还是坚持着，做整个婚礼督导，新郎和伴郎都很肯定你。

晚上九点半，我给了你一百块，让你打车回家。

你却坚持坐公交车，你说不能浪费我的一分一毫。

在十点半的时候，我打电话给你，你却公交车上，累得睡了，车做过了头，要走三站路才能回家。路上寒风凌烈，你却舍不得打车。我问你，你是不是很喜欢我？我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你生病了，我心里有些许疼痛和担忧。

你说，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这是你放在心里，不敢说的秘密。

过年，你一直陪在我身边，我让你去医院看病。

你说，你不想离开我，哪怕只是吊盐水的一天，一分一秒也不愿意，所以你每天很早来上班。

我们在一起，参加过很多次婚礼，也感受过痛苦的失去。

在第一次你的亲戚的追悼会上，我抱着你，哭得心都碎了。

你说，你知道为什么我哭了，你问我猜得对不对？

我说，是的，我想象着如果，那鲜花簇拥下沉睡的人，是我的爷爷，那我便失去了生命里最后一位长辈，一个至亲的人。

你说，你会把你的爸妈给我，把你的亲人给我，这样我不会孤独了。你抱着我，紧紧地抱着，生怕一松手，我会和花瓶一样，碎了一地。

那天跟着你爸爸，你去给已故的奶奶扫墓，你爸爸也让我敬了一柱香，虽然那天我们还没有和爸妈摊牌，我们在谈恋爱。那时我们还在假装姐姐和弟弟的关系。

第二次失去，是你的爷爷。你后悔为什么没有多陪陪爷爷，在医院里，爷爷突然之间就走了，当天晚上，应该是你去守夜。

病逝的傍晚，我和你，手臂上都带着黑色的严肃的符号，那一朵黄色的小花，让我意识到，我已经是你的家人。第二天，我没有和你一起去殡仪馆，因为那天我要主持婚礼。

你说，你愿意为我做任何事情，有一天，你会向我求婚。你说你会给我买一套话筒，音响，你看见我在X酒店主持，因为话筒不好，整整一星期喉咙都发不出声音。你说每当看见我站在司仪台上，很端庄地微笑着，你就很崇拜我，你说你喜欢有内在的女人。

有人问你，你怎么会喜欢一个比自己大九岁的女人？你不知道女人生完孩子会老得很快吗？

你说，每个人都要老的，我觉得我老一点，丑一点，你更加放心，你喜欢的不是外表，你要让我更加胖，这样你能高枕无忧了。至于生孩子，以后爸妈会帮忙，应该不会有影响。

当别的男人炫耀自己的持久力时，你只会说，你能跑三公里热身，然后再跑五公里，随后俯卧撑100个……，谢谢你，亲爱的，你守身如玉地等着我的出现。

我问过你，我们什么时候真的在一起。

谢谢你，每天把户口本和身份证放在包里，你说你随时都可以和我去民政局。

我说，我们公司搬到四川北路，扩张之后，会不会工作更方便？

谢谢你，陪我一起选址，陪我一起装修，陪我一起收拾……

我说，10月7日新郎要求我们一起跳江南Style.，我也想看你在婚礼现场跳舞。

谢谢你，花了两天在家练习，花了一上午，和新郎以及他们的兄弟，一起彩排舞步，中午饭都没有来得及吃，就赶回公司接待新客人。记得在美仑酒店婚礼现场，你得到新郎钟杰的认可，但是由于跳舞动作幅度大，把我给你买的西装裤变成开裆裤。

我说，10月16日的，新娘小徐什么也不懂，迷迷糊糊的，很担心早晨出乱子。

谢谢你，晚上只睡了四个小时，早晨六点起来，到公司将早晨堵门时，专门给新娘写的《新郎保证书》打印好，送到新娘家。你全程跟踪指导他们，什么时候放鞭炮？怎么敬茶等等细节，晚上新郎小李握着我们的手，他们说着，他们以为这一场只有八千多的婚礼，会平平淡淡地开始和结束，没有想到我们能那么用心，让婚礼有起伏。他们说，他们提前一年预定了我们公司，值了。那天，你很开心，到家后倒头就睡，你问我，什么时候，能睡到自然醒？我说等我们哪天不再做婚庆的时候，也许就能了。可那时我也应该老了，再也不能站在舞台上了。

我说，10月5日结婚的，装修公司老板单总，我们公司就是他装修的，为我们尽心尽责地，他的车头花在距离我们公司36公里之外的嘉定某个小村庄，租借的婚车全部超时间，超公里数，单总的婚礼预算就要超标了。怎么办呢？

亲爱的，谢谢你，在10月4日，就拿着车头花，手捧花就到新郎家住着，第二天早晨为新郎扎了车头花。谢谢你，陪着单总，当你把他们喝醉的几个兄弟安顿好之后，凌晨你才回到家，你的用心，让我拥有了单总这个朋友。

我说，12月1日的新郎李金弟弟，他今天拍摄MV，不知道为什么，闪了腰了。你帮他把腰找回来。

谢谢你，亲爱的，你把沙发铺开，让李金弟弟趴着，你帮他按摩，也教会了新娘珊珊怎么按摩，告诉他以后不要一下子用力，多做运动，拎着重物的时候，慢一点。当时公司里还有一个新的客人在，那个姓朱的新郎问我，你们婚庆还提供按摩服务啊？我说，我男朋友是空军，会擒拿格斗，对穴位懂一些。他就笑了，说下次要带着老婆一起来。

我说，10月2日的小施泪点很低的，新郎向她求婚的时候，一定要全场都笑。

谢谢你，满世界找小红旗。当时新郎说着：“钓鱼岛是中国的，我是你的，我是你神圣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而你是我生命的全部，你愿意和我和谐统一吗？”小施将小红旗插在新郎胸口的口袋里，红旗随着婚礼进行曲飘动的时候，全场爆发的掌声告诉我，一个小细节，让我们出彩了。

我说，12月15日的新娘要送我一只纯哈士奇九儿，我很想要，我超级喜欢。

谢谢你，和我一起去接九儿，接回来的第一天，九儿把你咬了。你没告诉你爸爸，第二天，九儿把你爸爸咬了。爸爸生气了，我们从爸爸手里，抢回了九儿，担心爸爸会打它。晚上九儿把盼盼也咬了，盼盼嗷嗷叫。那天晚上，保安和警察都来了，说我们的狗味道很大，怀疑我们养了一只狼，气味绝对不是狗。还有邻居举报我们，白天遛的不是狗，而是狼。你说为了保护九儿，将九儿还给了原来的主人。那天我们很舍不得九儿，一个劲儿地和九儿合影留念。

我说，10月6日小童的婚礼，我不能去，因为……

谢谢你，联合了新娘还有一群大叔们，为我出头。虽然你回来，我还是怪你了，怪你太鲁莽，影响最终的尾款收取，但你说小童不会少我们一分钱，还会给你红包的。

我说，11月10日的新娘小陈，是做黛安芬的市场部负责人，我们不能让婚车穿上内衣造型，我们该怎么办呢？

谢谢你，记得那天将是我的生日，你问我，生日想要什么礼物，我说我想要两抽屉75E的黛安芬内衣。我目前愿望已经实现，由于三个抽屉都放这个，所以送六个内衣给了公司里的小丫头。也谢谢你，想出来，黛安芬的LOGO是皇冠，我们车头花的表现，也将使用皇冠造型。

我说，11月24日的小金和小万分开了，眼看着婚期还有一个月，我们前功尽弃，MV是我冒着酷暑去拍的，曾经为他们的结合喜悦过，感动过，现在他们真的不在一起了。分手理由很搞笑，他们在吃饭时，小金看了一眼，门口进来的一对情侣，那个男的很帅，导致小金回头又看了一眼，接着男的离开饭店时，和小金有两秒的目光接触。这两秒直接导致四年的感情分崩离析。

谢谢你，你说你永远都不会放弃我的，就算你和小万一样，能事业成功，你不会在吃饭时，限制我不能看别的男孩子。我问你，你成功的那天，有很多年轻漂亮的无知少女会送上门，你会不会动摇？你生气了，你说如果不相信你，就不要在一起了。

我说，我太胖了，我没办法系鞋带。

谢谢你，在大街上，在人群中，弯下腰，帮我系鞋带。

我说，我不能再胖了，衣服都穿不上了。

谢谢你，花光口袋里的所有钱，陪着我去买新衣服。

我说，如果你知道，会遇见我，你会怎么样？

谢谢你，你说，你会把初吻也留给我，这样你就能完完整整地交给我。

你说你会部队里一回来，就去学习婚庆，遇见我的时候，就不是那么笨拙了，而是直接能帮上我。

你说会努力练习播音员一样的说话方式，让我再也不用为了聘用司仪发愁。

你说你不会去谈一场不靠谱的恋爱，伤自己的心。

谢谢你，你说，遇见我，你才知道什么是恋爱。

你说，你会做好准备，等着遇见我。

那时还会在婚礼上，穿着军官大衣，望着站在司仪台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