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老地方

文：张丽华

    宴会厅暗了，追光灯亮了。
　　钢琴曲《雨的印记》浮在耳边，二十桌来宾渐渐静了。
　　舞台上，新人站在身旁。所有的目光，挪到婚礼的大门。
　　那是一位年轻，美丽，留着波波头的女子，她穿着旗袍，拥有着江南女子特有的风采。她挽着他，那戴着眼镜的大学教授，他身体微微发福，目光里竟是喜悦，隐约还透着舍不得。
　　他们走上T台，我伸出手，示意他们暂停。
　　我说："这是我们新娘的爸爸妈妈，请你们请留步，在这里爸爸有没有，从未说过的话，最知心的话，要说给为家庭努力付出的妈妈？"
　　他的目光，是对她无比的疼爱。"老婆，如果有下辈子，我还在老地方等你。"他说完，她羞涩地笑着，仿若18岁的少女。
　　"那你还能和这辈子一样爱她吗？"我追问。
　　"嗯，下辈子我们还要在一起。"他的坚定让台下掌声雷动。
　　他们手挽着手，登上舞台。
　　我声音已沙哑。我张望着说道："来宾朋友，你们马上将看到的是，我们天衣无缝针法创始人，也就是我们新郎妈妈的毛衣作品，所有作品将由我们新人的同学们来呈现，有请我们最时尚的模特。"
　　同学们展示着毛衣上台，每件小小的毛衣都在追光灯下靓丽无比。
　　"来宾们，你们所看见的，每一件作品，一针一线，都是妈妈对孩子深深的爱。这承载着妈妈对于孩子无限的期待，当孩子一岁时，五岁的毛衣，已经织好了……"我说。
　　投影播放着，新郎曾经穿着这些小毛衣的照片，新郎妈妈也解说着，同学们手中的毛衣，分别是新郎几岁时穿的。新郎炫耀着，妈妈为了他们的情侣毛衣，为了在婚礼上展出，废寝忘食好几个月了。
　　在不断地掌声中，婚礼圆满成功。
　　收工了，新娘说我太投入了，喉咙都哑了。我只是告诉她，我每次主持婚礼，隔天晚上太高兴，都睡不着的。
　　我不会告诉她，我站在台上，我想起的，是我小时候，看见妈妈那一双胡萝卜做成的手，给我织的粉色毛衣，那毫无变化平针，会让我穿出去被人嘲笑--土得掉渣。我羡慕别的同学，拥有各种花样的毛衣，而那时的毛衣，和现在的LV，爱马仕一样，有一个不够，还要轮番显摆。
　　我童年的旧箱子，在阁楼上落满尘埃，那曾经让我嫌弃的，一次都不肯穿的，粉红色平针毛衣还在，只是我硕大的身体，已经无法穿进小小的毛衣，初中时给我织的白围巾还在，那它也让岁月变成米黄色。当年妈妈年轻美貌的照片还在，只是这一切都属于记忆里，另一个空间。
　　如果还有下辈子，妈妈，我一定能穿进，你为我织的粉色毛衣。
　　妈妈，下一辈子，我可不可以，还在老地方，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