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年

文：张丽华

写给我那远去的母亲

    后天，是母亲九周年纪念，我却不能回家。

自从父亲过世之后，很多次回家，只要空闲下来，就开始折锡箔。得知是母亲祭日，也是前天妹妹通知我，但工作很忙，且周日是我公司的新人大婚之日，按理说我可以不去管理，派一个督导过去即可。可偏偏之前答应小邓，在他婚礼上，来一段脱口秀的。答应别人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

我只能在我的博客里，纪念我已经九岁的母亲。

妈妈，如果你顺利投胎，现在应该九岁了，如果是继续做人的话，我多么希望你能在投胎时，张开眼睛，一定找一个整天说为人民服务的富有人家，千万不要投胎时，就找真的在为人民服务的穷苦家庭啊。

今天突然在博客里叫妈妈两个字，觉得很生疏，现在我自己管自己叫妈妈，我跟我的小雅说，来，妈妈抱，跟盼盼说，来，外婆抱。虽然每天叫自己是狗妈妈，但已经很久没有叫过这两个字了。

妈妈，如果你活着，你一定又要说我，为啥不好好找一份工作，自己创业多辛苦啊。

想起你以前，我跟你说，妈妈，我没有衣服穿了。你说，你有没有裸奔，不是穿着衣服吗？

当时我非常生气的，一件衣服穿一个季度，一共洗没几次，袖口上黑压压的，鼻涕一直往上面擦，我说我要是能有新衣服那该多好啊。我等着过年，等着你带我们去周浦买衣服，看着你讨价还价的样子，非常震惊，一件一百多的衣服，二十块就买回来了。

那时多么期待过年，多么想有新衣服，想有一串红色的鞭炮，想有红烧肉吃，想一家子倒上柠檬汽水，看着冒泡的汽水幸福地把整个脸都覆盖着，任凭泡泡跳到脸上。

那时，你常说，小孩子有的就是吃的机会，我这把年纪了，吃一次，少一次了。

直到你去世的时候，我才知道，这句话是绝对真理，确实每个人吃一次少一次的，趁着牙口还能动用，赶紧吃起来。只不过你总会在卖菜回家后，给我们带苹果，梨，桃子，葡萄等等，我知道你舍不得吃，都省下来，你说一家人一起吃才有滋有味。

今年过年，我和他，还有妹妹，妹夫都回家陪爷爷，父亲和你团圆之后，家里的年味越来越淡了。元旦时，给爷爷买了新的羽绒服，他穿着很精神，也非常暖和，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爷爷着凉了，竟然感冒了一个月未见好转，十分担忧。妈妈，你有在天之灵，和爸爸一起保佑我们一家，能平安健康，也要保佑我公司顺利。

九年来，我不是不想念你，你的离开，让我一下子喜欢上写作，也成为一个小作者。我对于亲情二字的理解，也放在婚礼之上，我觉得世间最美的，不是亲眼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而是藏在内心深处的情字。

我没有能回家，给你亲手烧锡箔，请妈妈一定原谅。我知道家乡的风俗习惯是教我们这些小孩子一定不能忘记已经失去的亲人，他们以这种形式去纪念，而我从未遗忘，在我的青春岁月里，还有你为我冒雨送雨披的场景，还有你为我煎素鸡的回忆，还有你带着我去卖菜的艰辛，还有你给我学费时的喋喋不休，还有你看见我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时的洋洋得意，还有你吃着你女婿做的兔肉时，被不够酥软的兔肉弄失踪的半个牙齿，还有……

我想我无法忘记的是你18岁照片上的美貌，无法忘记的是46岁时，双手的茧子和冻疮。我多么希望能有出息，能挺直了腰杆告诉你，妈妈，国家没有给农民养老保险，但是你有女儿，女儿就是养老保险。可我没有能力说出口，当我有些成绩的时候，你却已经走了。

妈妈，每次清明我到你的面前，向你磕头的时候，我总是忍不住会哭泣。假如我足够孝顺，给你过上人的生活，而不是牛马一般，那么就算你走了，我也不会流下内疚的泪。

妈妈，爷爷让我一定要回家，有时候我希望能接他到市区生活，可他完全不习惯。我回家一次不容易，我知道你要说赚钱不是生活的全部，我也明白这个道理。

如果我早知道后天是妈妈的祭日，我想我也不会接这单婚礼，我会安安心心地在家陪老人，给他做做饭，敲敲背。

我想我现在公司开展很顺利，一定有爸妈的保佑，妈妈，有一天我也会搬到你的隔壁，我也会埋在这个村庄的公墓里，但那时，我希望我的碑文上写着，上海女作家，小雅品牌创始人，著名编剧张丽华与粉条暂时告别。

妈妈，你一定会说我，为了那些虚名，为了多一点收入而奔波疲惫，最后终究带不走分毫。可我希望，在这个世界上，在文学史里，有我的名字，那样我就有了不死之身。

妈妈，我已经将文学放入婚礼之中，这是我的信念，没有什么可以动摇。我做的婚礼确实不贵，也赚不到多少，但是妈妈，我问心无愧，我不是奸商。

明天是篱笆的展会，我和一家酒店合作，今晚我准备好，妈妈，记忆是不会淡去的，因为她深深地刻在我的心里。

妈妈，我现在越来越长得像你了，圆圆的脸，我想你的时候，我会照着镜子，看着我九年来不曾染过的黑头发，这是你留给我最好的遗物。我用我黑色的头发，去祭奠已经失去的亲人，当我梳起我黑色的发，你知道我一定是在想你。

我的父亲，我的母亲，你们劳累一辈子，我一定会有成就，得到更多人的尊敬，我希望我是你们的骄傲，你们来到人世间最后的财富。

我想念你们，我和他现在很恩爱，也会和你一样坚守到最后，除了死神，谁也不能让我们分开。

尽管我的喉咙已经被鱼刺扎住一般，感觉到疼痛，但我会坚强地生存下去的。妈妈，请原谅，我只能在我的博客里，纪念你，怀念你，思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