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你眼里最美的女人？

文：张丽华

    清晨的公交车上，我站在一个年轻妈妈身边。

    她左手抱着五岁左右的儿子，右手忙着喂孩子吃鸡蛋。她很胖，整个上半身被肥硕的胸部占去了一半，一件领口较低的服装，总让人联想到，娶这个女人，奶粉钱可以省下不少。

    她脸上雀斑无数，眼睛倒很有神，大大的，鼻子和洋葱一般，胳膊粗壮得像一根毛竹。孩子长得很壮，看上去有四十斤重了，晒得黑黑的，调皮捣蛋着，一会儿吃，一会儿玩，在她大腿上折腾着。

    孩子常看着我，出于礼貌，我对他笑了笑，那孩子笑得就像花一样灿烂了。

    阿姨，你家儿子真可爱。

    皮啊，太皮了，上车到现在没有停过。

    她将孩子抱得跟紧些，不然孩子要从膝盖上滑落下去了。孩子咬了一口鸡蛋，她又拿出了椰子汁，问孩子要不要喝。

    阿姨，这孩子一个月开销不少吧？

    三千呢，啥都要钱啊。

    是啊，要是女孩，还得琴棋书画都要学，费用就更大了。

    没办法，家家户户只有一个孩子，总想着自己的孩子比别人的强。

    她说着又将半个茶叶蛋推进孩子的小嘴，当孩子要大口咬的时候，她赶忙提醒，不要一口吃，小口小口的，吐出来。

    孩子将嘴里的半口吐了出来，她怕掉在地上，就放在嘴里吃了下去，右手继续拿着茶叶蛋。

    我说，看得出来阿姨没有孩子的时候，肯定很漂亮的。

    她笑了笑，有些黯然神伤，她抱住孩子，叹息道，生了孩子的，心里只有孩子，晚上只要他不睡觉，我是没办法睡的，白天还要上班，不过有了他反而胖了起来。

    阿姨，你瘦下来一定很美的。

    她说她每天晚上忙孩子的事儿，得哄孩子睡觉，好在爱人对她很好，总会给她做夜宵，她也不忍心辜负他，所以只得等孩子睡了，两人一起吃。吃完，收拾完也累得不能动了，这身肉就出来了。

    我建议她要克制饮食，五岁上幼儿园的孩子已经知道攀比了，小孩子比得最多的就是谁家妈妈最漂亮。

    提到孩子的虚荣心，她笑得很甜，她说前些天，她拿着时尚杂志，指着封面上的明星问儿子，是这个阿姨漂亮，还是妈妈漂亮。当时孩子将杂志一扔，扑倒她的怀里，说道，我觉得我妈妈是最漂亮的女人。

    她为了让我相信，这话确实是孩子亲口说的，就在车厢里，抱着孩子问道，宝宝，世界上谁最漂亮？

    妈妈！

    孩子钻到她怀抱里，脆生生地说道，一车人听了都沉默了。

    这话让我莫名地忧伤，我记得我小时候，母亲也问我类似的问题，她总说，丽华，妈妈老了啊，你让你爸爸给你们找个年轻漂亮的后妈好不好？你看看，一到冬天妈妈的手背就肿得像馒头，手指像老虎脚爪（油炸的，颜色较深的L形早点），脸黑得像麻球，手臂粗得像油条，人家嗲美眉（我们村里最漂亮的女人）的手嫩得像豆腐花，皮肤白得像粢饭糕，脸小巧得像鲜肉汤团……

    你爸爸要是找到像嗲美眉这样的女人，你们两个小的，就有漂亮绒线衫穿了，你看她家的小萍，每天打扮得像一朵花一样。但是我不行啊，我不风里来，雨里去地卖菜，根本养不活你们两个讨债鬼，丽华你看，人家嗲美眉夏天穿裙子，这腿细皮嫩肉的，我这条腿都成梅花鹿了，昨天到城里买菜，被人撞了，跌了一跤，都是淤青……，你们的家长会，我都不敢去，怕同学看不起你们。

    整整三十年过去了，母亲去世也有七年多了。这一幕幕场景昨日重现着，我心中的答案还是没有变：这世界上永远没有比我母亲更美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