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里的隔板

文：张丽华

晴儿结婚了，我没有参加婚礼。

八年前的春天，她来找我要蓝色的眼影。她又邀请我去她家玩，我拒绝了。和她聊了两三分钟，她给我她家电话，可我记不得丢哪里了。

五年级时，她家是楼房，装修得挺体面，我家则是平房，破旧不堪。

我们放学后经常逗留在校，我和她常将铅笔盒放中间，捞出一个乒乓球，拿着课本就能打了。

学校大门六点要关的，玩够了，我们只能爬铁门出去。我和晴儿个子很小，她让我和她一起从铁门的圆孔里钻出去。我说不行，我要翻越铁门爬出去。她再三要求后，我们被同学嘲笑是爬出铁门的胆小狗。

她家的柜子上，摆着一只白色的京巴狗长毛绒玩具，每次我都想去摸一下。在我生日那天，晴儿将包着狗的透明袋子拆开，说将狗送给我。

我抱着京巴狗，随后也让妹妹抱了狗。晴儿说，带着狗一起去菜地里玩，那油菜花开了，很漂亮，摘两把尝尝。

那金灿灿的油菜花，那蔚蓝色的天空，我们在田野里奔跑。晴儿让他家的土狗小黑跟着，她说她有小黑了就很开心了，她还说她从来没见过我有长毛绒玩具……

我们在田野上笑了一路，小黑为了赶上我们，奔到我的前面，成了我的绊脚狗，我摔了个嘴啃泥。手里的京巴也满身烂泥，我只顾着给京巴拍泥土，晴儿忙着教育小黑，等我们从田地里出来，晴儿的母亲正远远地注视着我们。

晴儿妈妈好。我向她打招呼。

她的脸没有一丝笑容，她强制性地抱走了我手里的京巴，没有正眼瞧过我，她教训晴儿，你怎么总叫她们来家里？家里弄得多脏，你看这狗都脏了……

晴儿妈妈推推搡搡着晴儿，小黑也跟着她们回去了。我身上还沾满了泥土，到家，母亲得知后说，晴儿爹娘只喜欢和有权势的人家来往的，你一个穷人家的孩子，要再去晴儿家，我就把你的脚砍下来挂你头颈上。

此事之后，晴儿再邀请我去她家，我都找理由不去。

又是春天了，抬头望望，这天还是蔚蓝的，这条路还是我们小时候狂奔过的，油菜花又要开了，连和我一起钻出铁门的胆小狗也结婚了。虽然每次回老家，我都想过去看看她，可到了她家对岸，我的腿拒绝大脑发出的指令。

我想起尼采的生存哲学里，有一个篇章，《你我之间的隔板》，说的是曾经拥有亲密的友情或者同胞爱，他们之间除了仅有的一块小小的木板横隔在中间，当其中一个准备踏上来时，另一个问，你要越过这木板来到我身边吗？于是她不会再来问我要眼影了，哪怕我邀请她。最终我和晴儿之间，隔着不是木板，而是整条银河。

我想到这块隔板，除了遗憾和失落，便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