瓢泼大雨的下午

天下着暴雨，这天是端午节，端午节我必须要回家。

弟弟，你快点出来接我，我快到站了。

张姐，外面下着瓢泼大雨，我会淋湿的。

可是我给你带了叔本华的，还有雨果，王安忆的书，我出来的时候，我那里不下雨，带着很重，而且我想见你，然后再回家。

地铁站门口，满是避雨的男男女女。苇子给我打招呼，张姐，雨下得好大。

他淋湿了，我问他冷吗？他说不，他让我等雨停，然后去他那里坐坐。

张姐，你最近写什么？

还是玩玩那些小玩意儿，一个月也有几百块。

你不是要当有良心的作家吗？我看你的文章每个字都在跳，你很浮躁，你怎么就不能把心沉下来，不想着名利稿费来写呢？

不行，我写的东西只有拿来卖钱，我才能感觉到我的价值。对我来说，稿费是我的零花钱，你不写纪事稿子，你就要花更多的时间去赚钱糊口。

纪实稿子我不会写的，那离文学太远了。

文学，何必讲究形式呢？搞笑文，你读过我的《十年后给老师打电话》吗？一种让人快乐的回忆是文学，我的《常回家看看》虽然也是快餐，可是谁读了不想起自己的父母，如何费劲心思的召唤孩子回来呢？我从来不会介意文体，我可以写散文，写诗歌，同样我也会用恶搞的方式去写温情的，深情的。

你觉得你那些一千字的小文章有影响力嘛？

你觉得朱自清应该把《背影》写到多少字？好的作品，不是以字数计算的。很多名篇不也就是一千多字而已吗？字数和文字的生命力没有直接关系。

我现在用双休日的时间，写了八千字，平时我用来看书。

我不会强迫自己写多少字数，我有感觉就会去写，没有给自己指标。但是一日不码字，便觉得面目可憎。

你不是一个作家，我和你也不是文友，我们甚至连朋友也算不上。我们从来不探讨文章，你不看我的。

我不说什么，直接将他按在地铁出口的墙上，我说我不想和你辩论，我们直接动手打吧。在文学的表现形式上，我不会走那一条穷清高的路，我要我的创作自由，如果能多赚稿费，我自然去写。但是我很多稿子都是写给自己，写给我的读者，不为稿费和编辑。

我们在众目睽睽下吵架，声嘶力竭，甚至扭打起来。

雨还是凶狠地下着，没有一丝一毫消停的意思，站口进来的男女各个都落汤鸡似的。

弟弟，我们走吧，去看看你的小屋，再晚，我父亲就要担心我了。

我们冒着雨，跳跃在城市不平的水泥地，一滩滩的水，将我的凉鞋浸湿，苇子的运动鞋早就连同裤子湿了。

张姐，我和很多的文友都谈小说，可是我很少和你谈，每次和你谈，我们都要吵。

有一天你会明白，文学没有锁链的，那是自由的，根本没有纯文学和快餐的区别，关键是作品来说话的。

我们各自打着伞，在离自己一米的距离内，苇子说，在上海他很孤单，有一天他想去北京，上海没有文友，而我仅仅是一个朋友，因为在文学上我们达不成共识。

我跟着他去了他的小屋，一间和很多人合租的，用木板隔成的小间，他和另一个小男孩一起住，我见过他两次，他跟着苇子喊我张姐。

弟弟，以后你不要买书了，我买了很多，你看完了，我再给你送来。买书很贵，你也没有太多地方放，搬家的时候，总会很麻烦。

我真的很幸福，看着你送我的书，还有我朋友给我送来的，这里还有一抽屉，我真的感觉很幸福。

弟弟送我到车站，他和上海另一个作家刘永飞说过，我和他是哥们，他总来没有感觉我是女人。我也曾跟我的偶像说过，苇子我从来没有感觉他是男人，而是纯净得像冬天的雪花一样，我把他当作亲弟弟一样。

原本端午节我是不去看他的，只是他问我，张姐，你能在端午节给我送粽子吗？我想吃你亲手包的。

我说我已经丢失了包粽子的心情，以往母亲还在，她会包给我吃，如今我包了也没有多少可送。

你简直不是一个女人。

我想我不是女人，我只是穿着女人皮囊的男人而已，又或者是上帝造我的时候，故意少了我重要配件。

也许多年后，苇子在上海扎根了，壮大了，再也找不到看见几本书时的幸福感，但是那个时刻，我看见他陶醉的幸福，简单的快乐，我便真的认为，他是我的弟弟，永远不舍得伤害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