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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诗百家】大解诗选 (微信同步)

(2014-03-06 15:28:30)
标签:

大解

诗人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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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

分类: 名诗百家

【名诗百家】大解诗选 <wbr>(微信同步)

【名诗百家】大解诗选 <wbr>(微信同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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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信号:shirenwenzhai




大解诗选

 

大解,男,原名解文阁,著名诗人,1957年生于河北省青龙县,1979年毕业于清华大学水利工程系。 

大解1982年开始发表作品,任《诗神》月刊副主编。其一万六千余行的长诗《悲歌》被评论界称为“东方的创世纪史诗”。现居石家庄市,就职于河北省作家协会,为河北省作家协会文学艺术委员会负责人,兼河北省诗歌艺术委员会副主任、秘书长。

主要作品有长诗《悲歌》,《诗歌》(诗集)等。获奖情况:《新日》(组诗)获第五届“河北文艺振兴奖”(河北省政府奖)(1993年)、《悲歌》(长诗)获第九届“河北文艺振兴奖”(河北省政府奖)(2001 年)和“2001年度河北省十佳作品奖”、《神秘的事物》(组诗)获“《人民文学》2003年度奖”和“2003年度河北省十佳作品奖”、《亲眼所见》(组诗)获“2008年度河北省十佳作品奖”。

 

 

原野上有几个人

 

原野上有几个人  远远看去
有手指肚那么大  不知在干什么
望不到边的麦田在冬天一片暗绿
有几个人  三个人  是绿中的黑
在其间蠕动

 

麦田附近没有村庄
这几个人显得孤立  与人群缺少关联
北风吹过他们的时候发出了声响
北风是看不见的风
它从天空经过时  空气在颤动

 

而那几个人  肯定是固执的人
他们不走  不离开  一直在远处
这是一个事件  在如此空荡的
冬日的麦田上  他们的存在让人担心

 

 

 

北风

 

夜深人静以后  火车的叫声凸显出来
从沉闷而不间断的铁轨震动声
我知道火车整夜不停

 

一整夜  谁家的孩子在哭闹
怎么哄也不行  一直在哭
声音从两座楼房的后面传过来
若有若无  再远一毫米就听不见了
我怀疑是梦里的回音

 

这哭声与火车的轰鸣极不协调
却有着相同的穿透力
我知道这些声音是北风刮过来的
北风在冬夜总是朝着一个方向
吹打我的窗子
我一夜没睡  看见十颗星星
贴着我的窗玻璃  向西神秘地移动

 

 

 

飘忽不定

 

总有一些身影从街口闪过
看上去飘忽不定  我的视力不好
常把移动的事物看成是幻影

 

说实话  我曾多次离开过自己的身体
从远处观察  发现自己的前身
是一个系列  像排队经过的人群

 

1957年我出生  2059年我还将出生
犹如街口闪过的身影
一些人过去  一些人反复来临

 

我坐在胡同里  看见风
卷着地上的落叶  从我面前经过
还有一些看不见的事物
把我的手轻轻拉起  离开了人群

 

 

 

衣服

 

三个胖女人在河边洗衣服
其中两个把脚浸在水里  另一个站起来
抖开衣服晾在石头上

 

水是清水  河是小河
洗衣服的是些年轻人

 

几十年前在这里洗衣服的人
已经老了  那时的水
如今不知流到了何处

 

离河边不远  几个孩子向她们跑去
唉  这些孩子
几年前还在呆肚子里
把母亲穿在身上  又厚又温暖
像穿着一件会走路的衣服

 

 

 

杨树林

 

山间的一片高地被杨树占领
杨树被树叶占领  树叶落光以后
一群麻雀代替树叶  站在枝头上

 

云彩飘过的时候
树林动了动

 

我指着这片树林说  三年前我去过那里
伙伴不信  他仰起脸
就在他仰脸的瞬间  麻雀哄然飞起
好像树叶遇到了西风

 

 

 

鸟群落在树上

 

树叶落光之后  使我有机会
清楚地看见鸟群  它们落在树上
从一个树枝跳向另一个树枝
一会儿也不老实  像一群孩子
集体逃学那么高兴

 

光裸的树枝上
一群大鸟中间夹杂着一群小鸟
两种鸟  长尾巴和短尾巴
发出不同的叫声

 

有时树枝上只有一两只鸟
从别处飞来
叫一阵  又飞走
在鸟迹消弥的远方
积雪的山脉上空泛着白光
几片薄云回到了天顶

 

这些落在树上的鸟
不是来自山后
它们飞不了那么高  那么远
它们只在树上玩耍  做巢  下蛋
不像掠过上苍的星星  从不停留
也不在人间留下阴影

 

 

 

大河谷

 

暮色从山谷中升起  向四周弥漫
空气加深了颜色  最后充满了阴影
这时青龙河几乎贴在地上  接近于爬行

 

晚星出现之前  空气集结起来
沿着河谷南下  把一辆马车阻挡在途中
而一队放学的孩子
正在逆风行走  他们的头发被风揪起来
但不拔掉  风手下留情了

 

我记得我走在最后面
我的左面是河流  河流的两岸是山
在风的推动下  更远的山在暗处挪移
让我们无法接近

 

 

 

干草车

 

沿河谷而下  马车在乌云下变小
大雨到来之前已有风  把土地打扫一遍
收割后的田野经不住吹拂
几棵柳树展开枝条像是要起飞
而干草车似乎太沉  被土地牢牢吸引

 

三匹黑马  也许是四匹
在河谷里拉着一辆干草车
那不是什么贵重的草
不值得大雨动怒
由北向南追逼而来

 

大雨追逼而来  马车夫
扶着车辕奔跑  风鼓着他的衣衫
像泼妇纠缠着他的身体
早年曾有闷雷摔倒在河谷里
它不会善罢甘休  它肯定要报复

 

农民懂得躲藏
但在空荡的河谷里  马车无处藏身
三匹或四匹黑马裸露在天空下
正用它们的蹄子奔跑  在风中扬起尘土

 

乌云越压越低  雷声由远而近
孤伶笨重的干草车在河谷里蠕动
人们帮不了它  人们离它太远
而大雨就在车后追赶  大雨呈白色
在晚秋  在黄昏以前
这样的雨并不多见

 

 

 

兴隆车站

 

火车连夜开进燕山
凌晨三点到达兴隆  这是晚秋时节
正赶上一股寒流顺着铁轨冲进车站
把行人与落叶分开
在树枝和广告牌上留下风声

 

凌晨三点  星星成倍增加
而旅客瞬间散尽
我北望夜空  那有着长明之火的
燕山主峰隐现在虚无之中

 

二十年前  我曾登临其上
那至高的峰巅之上就是天了
那天空之上  住着失踪已久的人

 

今宵是二十年后
火车被流星带走  夜晚陷入寂静
在空旷的站台上  我竖起衣领等待着

必有人来接我  必有一群朋友
突然出现  乐哈哈地抱住我

必有一群阴影  在凉风之后
消失得无影无踪

 

 

 

背影在后面

 

要想回到一张旧照片里
必须穿过遥远的时光  走过许多山路
然后坐火车  在一座平原城市停下

 

这期间必须有许多人
在火车站的广场上走动
其中一个塑料袋从广告牌后面
装满空气之后飘到空中

 

回到旧照片上  不但被时间拒绝
也被周围的背景所否定

 

因为那些过路的人已经散了
除非他们倒退着走回从前
像倒放的电影胶片转啊转  突然
在人群中出现了我和你
只听咔嚓一声  我们被照相机锁定

 

从此  两个扁平的人
并肩站在纸上  一站就是多年
只要我们不转身
就无人能够看见我们的背影

 

 

 

天光

 

雨越下越小  最后变成了绒毛
绒毛散尽以后  阳光穿透云彩的缝隙
斜射下来  越过远山向平原移动

 

天光泄漏的地方  有人走进麦地
把麦子捆在一起  斜搭在肩上

 

这是多年以前的景象了  如今
收割机抢在乌云之前开进田野
要么被大雨拍死  要么将麦子一扫而光

 

也有天光乍现之时  当远山一跃而起
挡住了南风的去路  总有一些人
闪现出皮肤的光泽  赤膊走在原野上

 

我不一定认识他是谁
既然他敢在云彩开裂处行走
他就有可能在天光的跟踪下离开自我
找到神的故乡

 

雨越下越小  最后云开雾散
土地暴露出坑洼和水泊  满地都是阳光
我不由得转过身  向后望去
看见往年的流水  一片迷茫

 

 

 

走失的人

 

就算你有劲  能够不停地走
在我看来  也不过是在地上蠕动

 

如果你走的太远了  就会消失在河套里
在后面留下一大片虚空

 

有一次  我故意走到天空的外边
把一切都抛在身后

 

但小路随后就跟了上来  还有一股风
尾随我很久  被我发现后不欢而散

 

那天  我至少见过四个人
在河套里奔走  好像有什么急事

 

在他们走过的地方  没有留下脚印
只有几个身影落在地上  真人已经脱身

 

 

 

天边

 

终于见到一个人  我截住了他
问  到天边怎么走?他愣住了
眨了眨眼睛  看着我  不知如何回答

 

这时  山脉躲到了远处  变得非常低矮
河流却直立起来  流向天空

 

但我还是不知  到天边怎么走
一旦我走错了  会碰到凝固的乌云

 

你能不能告诉我  天边在何处?
他不住地摇头  却不说出这个秘密

 

我只好自寻出路  我沿着四个方向
同时走下去  看见了不同的风景

 

渐渐地  世界敞开  边际消失了
在一个开放的时空里
我似乎看见了自己的前世和来生

 

 

 

越走越小

 

我必须要走过这个河套
可我为什么要走  原因尚且不明
拍掉身上的尘土  看了看鞋底

 

我有信心了  在天黑以前
道路还不至于弯曲  我能够走过去

 

云彩可以作证  我已经走了很久
天空看不起我那是因为

我只是一个黑点  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有多少人就这样被抹掉了
河套承认他们来过
但是人生啊  走的太匆忙
没有人追迫  自己也会消失

 

在河套  我越走越小
还不如一只蚂蚁  这时西风来了
河套扩展开边际
顺便缩小了一粒灰尘

 

 

 

秘密

 

下午三点  终于遇到一个人
在河套里筛沙子  阳光透过他的筛子
漏到地上  我看他是在筛阳光
但他拒不承认

 

看见我  他停下来
铁锹的把子支在下巴上
风从他的眉毛上吹掉几粒灰尘

 

他的脸上冒着油  眼角呈放射状
而筛子下面的阳光
被分割成细碎的小方形

 

他看着我  眼睛里的光
显然来自太阳  另一部分来自内心

 

在大河套  我们一秒钟就熟悉了
之后说了许多话
但我们说了些什么  始终是个秘密
连我自己都不知情 

 


下午

太阳陪在我的右边,
但我还是觉得孤独。

风也来了,
群山静静地移动着阴影。
似乎可以听到消逝已久的口信,
和陌生的乡音。

但我还是觉得孤独。是啊,
史诗已经离开我的身体,
我还有什么用。

一个老家伙,
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体内的人群也走到了远方,
只留下空虚的回声。

 

 

 

 

家乡地理

 

燕山向北后退是为了华北走廊更宽一些

使南风和小麦交换波浪  顺利地闯过关东

而我的家乡却因此付出了代价  被挤在山的缝隙里

在长城和草原之间  在河流和岩石之间

世代不变  与土地构成了同盟

 

当一个人走出燕山  他的空间向无限扩展

但他必须把梦留在原地

以便身老他乡  有着一日能够还魂


 

 

沉思

 

五十年前我以为朝霞是红绸贴在天空  一看见就激动

现在我不这么认为了  因为云彩后面还有更深的天空

值得思考和关注

当孩子们跑向野地的边缘  甚至在风里飘起来

我也只是默默地望着  心里想着别的事情  想着

明年或者更远  将有怎样的消息在山后出现  不同于朝霞

却更加持久  更加缥缈  让人一遍遍沉思


 

 

仰望

 

平心而论  我看不见星星后面的推手

只能感知星星飘移时轻微的震颤  因此我仰望时

不把尘世的灯火分开  也不回避风在指缝间消散

有关终极的事  我是要做的  现在和以后都是如此

我所得到的启示  看见的光

和内心里说不出的震撼  都将得到支持

并显现出痕迹  我这样想时

双手就慢慢举了起来  流下热泪而浑然不知


 

 

蒙恩书

 

给我半个真理  我就能够昂首于世

神啊  你给了我全部  我却成了跪下的人


 

一想到我这泥做的身体

也能成为圣殿  我就感到不配

但我已经蒙恩

 

从此我有了道路  神啊  这是你给我的

当人们止于终点  我将超过自己继续前行


 

 

清晨的日光

 

博物馆前面  散落着鸽子粪的广场迎来清晨

日光不分好歹一律覆盖  尚未落地的光正走在空中

就在不经意间有稀疏的影子从地上倏然掠过

有人喊道:鸽子  鸽子  正在天上飞行


 

 

黄昏

 

太阳落尽以后,身影回到体内。远山重叠在一起,轻于一张剪纸。

黄昏抹去了凌乱的事物,不必存在的,就让它消失。一次次消失。

我就被选中过。我消失过无数次,又重现了无数次。我是剩下的。

当暮年与暮色合并在一起,吹长号的使者赤脚从远方带来新消息,

我将脱下衣服,在河水里洗浴,临行前用右手掩饰住内心的欣喜。


 

 

日食以后

 

昨天,观看日偏食的人们聚集在一起,仰头望日,一阵阵惊呼。

今天我又看到了这些人。他们各忙各的,没有人提到昨天的事情。

历史被忽视了,而未来尚未确定。今天,人们不再仰望什么。

而在接续而来的夏天里,我越来越感到上苍的宽厚,以及自己内心的缺失。


 

 

拜见

 

有一个山村  在世界的外面

从来不曾移动

 

一个山村  夜晚静谧

黑色的星星  悬在山顶

 

光藏在灯里  灯在原处

点灯的人已经入睡

 

我要去拜见一个人

从小路进入他的梦境

 

走在山村里  引领我的

是一个背影


 

 

衣服

 

三个胖女人在河边洗衣服

其中两个把脚浸在水里  另一个站起来

抖开衣服晾在石头上

 

水是清水  河是小河

洗衣服的是些年轻人

 

几十年前在这里洗衣服的人

已经老了  那时的水

如今不知流到了何处

 

离河边不远  几个孩子向她们跑去

唉  这些孩子

几年前还在呆肚子里

把整个母亲穿在身上  又厚又温暖

像穿着一件会走路的衣服


 

 

河套

 

河套静下来了  但风并没有走远

空气正在高处集结  准备更大的行动

 

河滩上  离群索居的几棵小草

长在石缝里  躲过了牲口的嘴唇

 

风把它们按倒在地

但并不要它们的命

 

风又要来了  极目之处

一个行人加快了脚步  后面紧跟着三个人

 

他们不知道这几棵草  在风来以前

他们倾斜着身子  仿佛被什么推动或牵引


 

 

那些古老的

 

有两种暗物质比原罪古老:

褪到体外的身影  藏在体内的灵魂

 

还有一些轻物质同样古老:

呼吸  语言  目光  梦……

 

再往前追溯  我就会暴露原籍

现出身上的胎记和指纹

 

最初我是泥的

需要什么  上帝就给我什么

 

那时的太阳在天上  冒着火苗

后来出现了夜晚  然后有了灯

 

然后  生死从两端截住我

时间分割了我的命运

 

那爱我的  一直在给予

那宽恕我的  使我成了罪人

 

如果褪尽身影能够透明

交出灵魂直到虚心  我愿意

 

回到起点  睡在神的怀里

或者一再出发  与世界重逢

 

              2012.11.9.

 

 

此世

 

深陷此生以后  远在未来的人啊

令我羡慕  你们才是真正的隐士

躲在败局之外  迟迟不肯现身

在你们到场以前  我有太多的顾虑

不敢说历史是个废墟

身体是牢笼  内有红尘之忧  外有万世之空

我不敢说  人类已经疲惫了

来过的人都已离去

生活是个聚会和散场的过程

凡是我不敢说的都在发生

凡是我顾虑的都在定型

这世界是个奇怪的地方

当你们在未来的某一天登临此世

会发现人们谨守着孤独的身体

成群结队走在路上

像羊群在黄昏中穿过牧场  而神在远处

拧着他的鞭子  并没有理睬人们的去向

 

                      2012.11.1.

 

 

西草地

 

1

 

总是在日落时分  西草地上的浮光飘起来

向云端聚拢  而从高空里回来的鸟群却在晚风中

失去了身上的晕红  那些小家伙

很难安静下来  仿佛安静是一种耻辱

它们在梦里也要飞行

 

我和远山都老了  眼看着

活跃的生灵掠过头顶

也只是静静地看着  不为所动

 

天已晚了

不要紧的事情我将忽略

不必记忆的  随手散在空气里

 

大地上有多少活剧在上演和结束  我看过了

很好  很精彩  但此时不是别处  我和西草地

都在风中  溶于世间万象  已经忘记了彼此

不知飞鸟散尽  不知黄昏卷着天幕

正在缓缓降临

 

2

 

西草地上失散的孩子  将在别处出现

他们疯跑的时候甩掉了身影  甚至超过了风

我是说  西风有时停在草地的外边

或者直接上天  接受云霓的邀请

 

凭我的年龄  劝阻一群孩子

他们肯定不听

那个做鬼脸的胖小子是老王家的

我几次想抓住他  都没有成功

 

他们一边喊叫  一边奔跑

他们一个比一个小  最小的

是个跟屁虫

 

五十年前我也这样戏闹过

那时远山还没有退却  离我最近的是白云

我冒着热汗追逐和喊叫  从来不知疲倦

那时西草地上的露珠是扁的

现在圆了  怎么圆了呢  我这样想时

头发向上飘了一下  有什么倏然掠过我的上空

 

3

 

把霞光贴在山坡上  是最不靠谱的事情

它会顺势溜下来  形成一道光瀑

甚至在空中形成彩虹

让人错误地以为  神的拱门已经打开

天国或已降临  或者就在附近

 

我曾多次劝阻一个老头

不要带着阴影在彩虹下出入

也不要把梦装在气泡里

一旦它们膨胀和放大

就会成为集体的幻景

 

可是没有人听我的话  人们各做各的事

动作非常缓慢  空气里排除了杂音

 

还有另外一些人  看在乡情的份上

我不说出他们的名字  但我必须郑重告诫

私藏晚霞是有罪的  我知道他们曾经隐秘地

顺着山坡走到天上  然后背着麻袋回来

里面的光  不慎泄露在地上

 

可是没有人听我的话  人们各做各的事

在西草地  不存在现实  生活就是梦境

 

4

 

不要把羊群赶到天上去  它们不肯去

甚至掉头往回跑

它们喜欢山坡和草地  不喜欢白云

认为那些松软的东西没什么了不起

不就是云彩吗?云彩的云  云彩的彩

 

羊群有自己的想法  应该尊重它们

但是雪白的妇女们不这么想  她们仗着年轻

偶尔也会飘一下  一旦获得翅膀

她们就会结队回来  把白云留给天空

 

我在西草地上见过她们的脚印

但更多的是羊的小脚  以及孩子们疯跑时

踢翻的石头  吓死的黑甲虫

 

既然羊群不想到天上去  那就留在地上

我的这个决定  羊群非常感激

它们连声叫我——妈——妈  叫错喽

但是雪白的妇女们如果听到  就会齐声答应

 

5

 

三条小路交织在一起  就会拧成麻绳

要是把它们拆开  你就等着瞧吧

一条钻进草丛  一条爬向山顶

剩下的一条长出叉子  上面布满脚印

 

沿着小路来回走  人会变老

我见过许多人  最终走入了地下

藏在里面做梦

 

一条路需要长满根须  才能扎进生活的底层

在西草地  人生也是弯曲的  就是通往死亡

也没有捷径

 

我见过无数条小路  慢慢织成了网

每个村庄和坟墓都是死结

 

就说眼前的这条路吧  要想把它折断

至少需要百年  那时  我已老成了尘土

 

那是多么遥远的事情啊

现在我要考虑的是  如何沿着小路

回到自己的起点  在那里找到一个孩子

——他  或许就是我的童年  在人世启程

 

6

 

黄昏有大雾的属性  一旦它围住一个村庄

你就很难逃出去  奔跑再快也没用

山没了  树隐了  小路也融化了

灯  啊灯还在

幸亏我多一个心眼儿  把灯藏在星空里

我认识灯的守护神

 

但是多数人不知道这个秘密  还以为我

跟上苍没有私交  不过是乡里一个凡人

 

说实话  黄昏来得正好

我已经累了  正想在夜幕里隐身

这时黄昏就来了  阴影中

恍惚有古人纷纷出没  衣服飘着

发出不为人知的声音

 

黄昏与夜幕只有一墙之隔

当我起身往回走  大地似乎在下沉

我自言自语地说  不要紧  不要紧

内心却企盼着  灯啊  星星啊  时候到了

 

我心里想着

要有光  于是就有了光

 

             2011.12.29—2012.1.11.

 

 

 

有神记

 

1、

 

五十年前  西草地上的月亮飘忽不定

一旦云彩的边缘透明而发亮

就会影响到人们的梦境

每到这时  总有亡灵回家探望

而梦游者将趁机溜走  恍恍惚惚不知老之将至

 

事已至此  我也不必隐瞒了

在一个风清月朗之夜  我曾经看见

西草地上留下了神的脚印

 

没有一点声息和征兆

风就来了  随后出现了大星

随后整个天空都在漂移

从山坡的背面

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

 

这个夜晚注定不同寻常  西草地上

聚集了一群孩子  其中一个将在五十年后

写下慌乱的见证  那时我五岁

流着鼻涕  惊讶地看着

青草歪向了左边  青草歪向了后边

石头静静地趴在地上  一动不动

 

2、

 

西草地上的月光越积越厚

最后流动起来  浮力产生了波纹

人们越跑越慢  凡是两尺以下的孩子

都在尖叫  像钢针扎在气泡上

 

那一夜  时间混杂在月光里

有些淡淡的青草味  我们跑来跑去

已经捉住的流星因烫手而扔掉

已经沉睡的山脉被我们吵醒

在轻轻地翻身

 

那一夜  谁敢举起小脏手

谁就成为国王  统治并命令我们奔跑

直到累死也不停下  在西草地

允许累死  也允许死后回来

发出空虚的喊声

 

3、

 

大约后半夜  河流剩下一个尾巴

小路也萎缩了  跑丢鞋子的娃娃在哭泣

挨揍是确定无疑了  但我们仍在努力

帮他找

 

眼泪已经多于露珠了  鞋啊

你就出来吧  鞋没有出来

 

我们愁了  不知如何是好

一尺高的孩子  当即长出了皱纹

 

后来他停止了生长

白须飘飘  在青草间出没

最后遁入土地  成为一个地神

 

4、

 

曙光总是出现在山顶  随后顺着山坡

向下滑动  等到西草地上洒满阳光

会有烟霞飘然而起  现出一片迷蒙

 

这时小懒虫还赖在洞里睡觉

而年老的甲虫已经起身  在洞口探头张望

它们一旦爬出立即奔跑  就像仓皇逃命

 

我追它们  但不捉住

当它们吓破胆  仰面装死

我就哈哈大笑  扬长而去

 

我有足够的时间和兴趣玩耍

那时我弟弟两岁  跟在我身后

胖乎乎的  像个肉虫

 

5、

 

山村的阳光可以当酒  喝多了会冒汗

但不醉人  不像花粉那么香艳

一旦粘在衣服上  就会进入体内

迫使雪白的妇女散发出芳馨

 

我见过一个透明的丫头

在河边洗澡  阳光穿过她的身体

没有阴影

 

那天我藏在空气里  看见柳丝飘啊飘

柔软极了  怎么就那么柔软呢

 

在西草地  空气也会发光

我晒得直冒油  感到体内骨头在拔节

头顶上长出了树叶和花环

 

6、

 

事实证明  妇女会结果子

她们的果子长在体内  成熟以后落地

发出哭声

 

在西草地  分不清树林和妇女

哪一个会摇晃  我只能大致区分

这个是桃子  那个是樱桃

正在奔跑和喊叫的  是顽童

 

有时神也混在我们中间  玩耍到深夜

遇到大雪就踩碎  遇到闪电就抓住

遇到雪白的妇女就脸红

 

我认识一个姓王的老头

我们叫他王  他有一群孩子

其中一个是苹果树生的

小时候特别圆  后来成了条形

 

7、

 

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  在一条河的岸边

有一个村庄  在村庄的西边有一片草地

在草地的边缘有一个孩子  这个孩子

后来他老了

 

他把小鱼种在地里  如今都已发芽

他装进瓦罐的喊声  现在还有回音

他走失的伙伴从天上回来  已不见形体

他摔碎的露珠还是露珠 

做过的事情全部忘记 

从新人变成了旧人

 

他一路追赶我  他钻进了我的身体

他替换了我  迫使我交出记忆

他无数次折叠我的履历  加大我的厚度

他把千斤换成四两  把四两换成密码

把密码换成文字  然后

抓在我的心

 

现在他迫使我沿着重活之路

返回原籍  已经回到了西草地

我恍然记起  这就是我和他

分手出发的地方

现在我们合而为一

成为一个原初的——人

 

                    2012.10.29.

 

 

他人

 

1

 

他已经离开  而影子仍然留在原地

像污水泼在地上

 

他和阴影之间  时间的缝隙在膨胀

里面充满了空虚

 

我喊道:嗨  我在这里

他没有听见  他不认识我

 

我枉然地看着他一步步走远

之后  他的影子开始起飞

 

2

 

他是一个过客

脱下外衣搭在胳膊上  继续走

 

命运在他的身体里  像一个包裹

系着解不开的扣

 

嗨  我在这里  我喊

他回头看了一下  继续走

 

他的影子追上了他  贴在他身后

像一件披风

 

3

 

世界从不隐瞒真相

只是两者之间出现了真空

 

我和他之间隔着传说

语言成了障碍  总是无法接近

 

他走着  试图超越自己

看  他已经走到了自己的前面

 

远远看去  一前一后

像是两个人

 

4

 

一个人一旦走得太快

时间将脱离他  把未来变为背景

 

他将预知自己的命运

甚至改写谜底  自己设计人生

 

嗨  不能那样  我喊道

他回了一下头  没有理我

 

这个固执的家伙  继续走着

已经离开自己  彻底成为他人

 

5

 

我看不见他了  他经过的地方

阳光里混杂着清风

 

那里的时间是松软的  没有来者

他几乎把时间穿出一个洞

 

我记起来了  他曾在我的体内居住

从前我们乃是一人

 

他有探知的欲望我没有拦住

我知道他还会回来  他是我的灵魂

 

                 2012.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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