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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荡子诗集<王冠>之四

(2013-03-14 10:3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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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原创

分类: 诗集《王冠》

尼娜的出租屋

1995

离开深圳,来到广州,来到尼娜的身边,随尼娜一起不断地搬进新的出租屋,仅几个月时间,却搬了五六次家——这就是商业时代南方给候鸟们的一个活跃的特征。

6月到年底,曾几次想做生意、想专事写作,又几次通过诗人江城介绍到杂志社看稿、到报社做编辑,后来仍是三心二意,自然是奔东跑西的,什么都没做好。所幸在广州交有一批很不错的朋友,我深信他们优秀,他们都在为一滴海水而真实地活着,我爱他们,祝福他们。

1997-10-28圣地居

 

 

阻止我的心奔入大海

 

我何时才能甩开这爱情的包袱

我何时才能打破一场场美梦

我要在水中看清我自己

哪怕最丑陋,我也要彻底看清

水波啊,你平静我求你平静

我要你熄灭我心上的火焰

我要你最后熄灭我站在高空的心

它站得高,它看得远

它倾向花朵一样飘逝的美人

它知道它的痛苦随美到来

它知道它将为美而痛苦一生

水波啊,你平静我求你平静

请你在每一个入口,阻止我的心奔入大海

也别让我的心,在黑暗中发出光明

在它还没有诞生

把它熄灭在怀中

1995-12-18广州出租屋

 

 

月亮

 

月亮是我们想象出来的。她优美地高悬

我们在她的笑容里散步、恋爱

做着梦,看见幸福的来生

我们还在梦里想象更多的月亮

最后一个月亮是黑色的

我们摸索着,点起篝火

少女在轻轻唱歌,有些忧伤

强盗在沉默,从马背上下来

1996-7-17太和楼

 

 

致诗人

 

多少人在今夜都会自行灭亡

我在城市看到他们把粪筐戴在头上

他们说:看,这是桂冠

乡下人的粪筐,乡下人一声不响

带上它在阳光下放牧牛羊

我断定他们今夜并非一声不响地死去

那群写诗的家伙,噢,好家伙

我看见受伤的月亮

最后还透映出你们委琐的面庞

1995-12-18广州出租屋

 

 

白昼

 

微风停在鸟唱的树叶上

辽阔的草地,兰花开满如积盖的雪

我的草地,微风停在草地

鸽子在心中飞动

鸽子飞动在兰花中像蜻蜓点水

鸽子在心中飞动像蜘蛛网上的蜻蜓

1989-4北京

 

 

庄园

 

新来的陌生人站在树下

示意我朝一个方向望去,前方不远的高处

有一个背着包袱唱歌的人

他从夕阳那边来,脸上染着的却是朝霞

现在我已听清了他所歌的调子

他的词我还听不懂。那树下的人

似乎已听懂了歌的内容,他露出了

初恋时的喜悦,微低着头

缓步向我靠近,他的心中似乎装着

我所得不到的秘密和黄金。我再抬头看

那唱歌的人已丢下包袱,坐在山坡上

歌声渐渐低了下来

1999-4南山

 

 

大海终将变得沮丧

 

我最初的到来,他们没有在意

心要在潮湿的角落发出声音

它要向天堂进发,向权力低头,向世俗屈膝

阳光照不到树根的爬伸

我也知道心要在潮湿的角落发出歌唱

它鲜活的旋律,像树木弹拨天空

让我们一起感受它的激越与优扬

为他们祈祷,宽恕他们

大海终将变得沮丧

当我把心领出潮湿的角落

成为酵母投入大海

1996-11-26圣地居

 

 

从日出时找回了遗失的美

 

那个村子的忧郁,在傍晚发出的叹息

从日出时找回了遗失的美

在平凡的劳作中又像牲畜一样不断繁衍

一生是沉默的,再一生也是那样沉默

陷入泥淖,如陷入花朵

他们在旷野辩认了旷大的智慧

他们所创造的和平,并非用土地换来

那些乡村简单的日子,河水一样透明地流去

犁铧与土地缔结的情谊,深刻而使心灵变绿

1997-3-5圣地居

 

 

感动

 

遭受一次劫难和一百次劫难没有什么不同

如果你们是坚定的,泥沙沉落

花朵在月下洪波涌起

 

通过劳动和海水

渴望永不熄灭,没有什么不同的

还有我朴实的手掌

朴实,抚爱沧桑

 

你们居住在稻田,生我的梦床

我像庄稼一样成长、熟透,看见你们

在谷粒、陶碗和美酒的膝下

饱满地收割,那时

没有什么不同的最终只有我的泪水飞扬

被你们永远感动、健康

你们是坚定的

你们只看到日出和粮仓

1994-4-7华容

 

 

诗歌

 

我已犯下处子的错误

让我跟她结婚,那个动人的神女

黄金买不到;现在我却拿她

买不到黄金

 

活着是惟一的真理。我们要走得更远

才能像真理一样活得长久

风从低处清醒地吹来

 

走吧,到大地中间我已无话可说

自然之子,你们都懂得爱

爱别人更比爱自己,爱世间的事物

包括岩石和仇恨

 

世界上再没有什么称得上财富

如果秋风让枯叶,都变成了黄金

填满大道和欲望

那么多张望的眼晴,望不到亮光

天空啊,那必定是你在迷失

 

他们要心身合一

他们要年轻与富贵

他们要歌,要在歌唱中忘记老去

让心灵开放

他们要园丁,他们是春风园里

盛开的好玫瑰

 

我多么希望是这样的景象:黄金

都成为凋叶,归回自然

天空将如此高远,道路分明

财富漫天飘回

 

我的诗歌最后回到

她赶着所有的灵魂在泉边喝水

1994-5-24华容

 

 

盲人

 

我们从未写好一首诗

我们从来没有进入秋天

秋天更接近真理

西风凋落我们年轻的头发

枯叶重返故土,我们却要赶完一段路

才能进入黄金世界

我们骑着瞎马,我们这些盲人

还要赶做一些迷人的梦想,才能进入黄金世界

秋天深了,我们还在路上,唱着歌

仍在赶做一些迷人的梦想

我们这些盲人

赶着马,不懂得黄金世界

万物在奉献

我们还在赶做一些进入真理的梦想

1995-12-19广州出租屋

 

 

鸟在永远飞翔

 

走过许多的土地和村落,它们使我迷茫

为什么到处都是一样:无边的天空

鸟在永远地飞翔

我爱上这一切,仇恨随之到来

鞭打我们的肉体吧

飞离苦难和幸福的根源

并不需要到来,欢迎我们的嘴脸

又传给他们,直到临死

还装出依恋和忠诚

从来没有人替我告诉他们

今夜我要亲自站出来

蜘蛛覆盖城市的教堂

我在教堂曾为他们敲响丧钟

听吧啊听吧,今夜我将为他们敲得更响

父亲听得见

祖父听得见

儿子还没有诞生

儿子听得见

一个世界为什么不是一个梦想

请给我们看看那真正的容颜

到底在哪里向我们热切呼唤

1996-7-17太和楼

 

 

无能之辈

 

我的愚蠢在于不断地写出诗歌

说不上对一种语言的热爱,也不是

为了一个国家,是否完全听从于一个魔鬼

它藏身在哪个角落向我指使

或干脆敲打我的脊梁,像罗丹

奔跑在画室和书房:“必须辛苦地工作。”

一个声音对我说:“必须歌唱。”

但我的祖国对我的诗歌并不需要

也许我的祖国在古代有过太多的伟大木匠

制造了传世的宝座,并安了会哭会唱的狗尾巴

看看我们这些无能之辈

春天来了,不能耕播,不能拦路抢劫

也不能敲诈妓女和强盗

如果还在歌唱,那一定是窜到街头

逮到了一匹忏悔的猫

1996-8-17太和楼

 

 

在天上还要寻找什么

 

在巴黎写诗的家伙只有一个

他是一个潦倒的贵族,父亲一死

便开始流浪,卷着父亲留给他的十万法郎

他把猫倒吊在玻璃上

让人想到一个未来的王朝

玻璃终究要碎,猫会跳到另一个屋顶嚎叫

整个巴黎都已闻到呕吐的猫

这是早晨,阳光被枯叶遮住

只有一个老头抱着锄头在咳嗽

再写一封情诗给银行家的情妇吧

看那火山喷发的家伙快要逃跑

波特莱尔,我总算是看穿了你的用心

你的继父在欺侮你的母亲

你的继父,即使你老了,他还要揍你

你是一个乞丐,一个醉汉,一个吸血鬼

你是一个妓女,一个绿色的淫鬼

你在一具狗尸前停顿了一个上午

下午就狗一样闻到了地狱,你已成为整个巴黎

你的父亲杀了亚伯,你活该世代流浪

并把眼睛瞎掉,看不到猎矛战胜犁铧

可你阴郁的眼球怎么盯住了我

你这盲人,在天上究竟还要寻找什么

1996-8-17太和楼

 

 

他相信了心灵

 

一滴水的干涸因渺小而永远存在

让我们站在海上,沐浴海风或者凭吊

那不可一世的青年现在多么平静

他看见了什么:辉煌?落日?云彩和失败

他相信了心灵,心灵要沉入大海

那不可阻挡的怪兽,摧毁一切,烧完了自己

在黑夜前停了下来

1996-7-24太和楼

 

 

消息

 

我说我的国家,它勤劳、勇敢、智慧

还经常玩弄智慧,远古就有的

像其他所有的国家

但没有什么力量可以解除我与它的关系

远古就已注定我的存在,我的未来也在注定

我必定要瞎哭着来到它的某个乡间

屋前有一条河,喝那河水长大,直到弄懂

一个乡村,一个城市,一个国家,一个人

什么东西不会消失呢,太阳进入黑暗

真理要宁静地普照

无论我们从这个国家出走,还是被放逐

或者仍是因热爱而愤怒死在它的土地上

1996-8-26太和楼

 

 

东荡洲

 

不能放下,不能不自己对自己说

你过于渺小,过于眷恋,像妇人的心肠

我背着你流浪多年,依然还要流浪

在你疲倦的皱褶里选择舒适的温床

却从来不梦见你固定的形象

我摸到你泪的冰凉,使我更加坚定

相信我爱着

时间不能把你和我分开

时间会不会也是一种罪过

你那时允诺我把你赞颂,并让赞颂流传至广

我却带着夏夜的蛙鸣进入喧嚣的尘世

窃听人们不愿听见的声音

窃听人们日夜渴盼的声音

窃取他们的罪证和喜悦

窃取他们的剑和玫瑰的毒

大地在深冬褪尽芬芳和颜色

我在世间犯下罪行

当我死去,它还会长留世上

1997-1-5圣地居

 

 

来自莫斯科的传言

 

我见过孤独的人,但从未见过

发出音乐的器官的孤独,他在马鼾声中

拥抱邻近的灌木,被大地创造,如今隐匿

在木板、雪橇、酒精中被勾销

他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农家兄弟,戴着黑色礼帽

渺视彼得堡沙龙充满贵族烟雾的欢笑

来自梁赞村落的自信、自狂和抑郁,他同样渺视

他沉迷美酒和田园

他沉迷于用自己的肉体制做蜡烛

他在熄灭,在莫斯科的大街上摇晃

来不及照完他与异国女人婚姻的旅途

他已过早地将自己吹熄

现在来看看那有趣的马车夫,他在莫斯科

到处传言:你想要获得新的自信

就请跟我一起,去叶塞宁大街

1997-1-14圣地居

 

 

太和楼

1996

4月以后,我的精神开始了最艰难的痛苦蜗行。苦酒和苦果,使我极度内疚,使我发酵,使我发疯。我写诗。我沉默。我心灰意冷。我逃脱不了爱情对我的应有的煎熬。

6月,子乐在广州远郊太和买了房子。我跟尼娜商量,然后通过子乐帮助,我们也在那里买了房子。可尼娜的身体一天天坏起来,情绪也并没有如我所想象的那样。

1997-10-28圣地居

 

 

暮年

 

唱完最后一首歌

我就可以走了

 

我跟我的马,点了点头

拍了拍它颤动的肩膀

 

黄昏朝它的眼里奔来

犹如我的青春驰入湖底

 

我想我就要走了

大海为什么还不平息

1996-8-17太和楼

 

 

虚无

 

我多么希望你活下去,但并非希望你

要获得永生,可以不做一个伟大的人

也决不可以做下任何一点卑劣的事情

困扰我们的水,它不是水

困扰我们的火,它不是火

困扰我们的真理,不是真理

时间其实是静止而又空洞的虚无之物

不能教我们以实在的意义

忘记它,并且藐视我们所需要的

停在树枝上亲吻花粉的蝴蝶

永远忘记了吮吸水土的根须

1997-3-8圣地居

 

 

过去的雪和辽阔

 

去吧,在这个小县城临郊的洗马桥

每年那只强健的大雁在这里逗留

而又飞去,正如我强烈的爱

给了许多的事物,但它们总是离开我

1992年秋天,或许还早一点

我和洗马桥的孤独,虽不能说

是情人的孤独,随着季节的仁慈而壮实

有如花蕾的初放,它却太早

在我们中间中止了幻想

我想我更为不能记忆的

似乎是强盗砍断我们各自的一条手臂

漫长的洗马桥,又一次预见友谊和死亡

在今天仍然需要有足够的勇气

面对过去的雪和辽阔

死神、恶棍和流氓,不止一次扼住我们的咽喉

没有谁能拯救我们自己的声音

雪野哑吧一样融化

却未看见大地的伤口

1997-4-1圣地居

 

 

隐没于彗星

 

世上每天发生许多事我都不知道。牧羊人

和那天国的女儿,在圆石上交换着蓝天的语言

时光并非悄悄溜走,侧向一边

是吗,我该向他们走过去,有一头羊

白色的头羊走在队伍的后面,有一杆长鞭

从家里赶来,还未落在它的头上

下雪了,最平常的礼物,而我接受

却要灭绝最初或最后的花苞和声音

即使爱情像真理仍在这里逗留,捉住

一棵类似人类的大树,或大树下想躲着我的人

在这虚无而大的脸面,我只能是世上万事万物

的任何一种,仅仅朝前迈一步

或不无忧伤地看了周围一眼,便隐没于彗星

1997-4-10圣地居

 

 

年纪轻轻时

 

尽管他打开了眼睛

他的逃跑明显的属于愚蠢

他要逃往哪里,他的路径全错了

他从来不诅咒他缺乏才华和超众的能力

却非要装模作样地拿出诗人的派头和痛苦

来唱一些很不和谐的腔调

关于人民的疾苦,他只在很少的篇幅里掠过

而对于祖国的虚假,他完全像蜗牛一样

把头深深地缩在坚壁内

难道这就是我,年纪轻轻时

就识得了宽阔和博大,并将自己的一生

都交予它。不要说了,那些荒唐的把戏

请用羞愧的花朵来嘲讽他

用内疚的眼睛来凝视他吧

用落空的心停在他逃跑的途中

这些着火的凌锐的石头

定会将他撕成一块块着火的碎片

1997-4-10圣地居

 

 

它们的游戏

 

它们要我参与它们的游戏,朝那不远处

的月桂树,它们要我继续前进

我们不必拔高我们平凡的身体

不用害怕和贫穷的真理狭路相遇

一个乞丐也许不一定要走向盛满黄金的宫殿

也许因此而拥有真正的财富,足够他一生幸福

我所崇尚的大自然的花冠,它要降临

它便自然降临,啊但是不

我快要接近它,听见它

极不均匀的呼吸:它为什么激动,摇荡不定

黑夜里的灯火,它多像我的虚荣的心,在它跟前

我惟有犹豫、沉默、悲观不前

但是去了,少年,回到那时

我想我一定是不顾一切向它奔去

而今我们确信:充满怀疑和追问

并以它们吞噬我们周围的事物

空气、声音和生长梦想的花木

却不曾想要吞噬它们自身

1997-1-29圣地居

 

 

我永不知我会是独自一人

 

如果到三十四岁对我无比重要

时间对我来说真的有了领悟

我应该说生命快要逝去一半:我无知而生存

我盲目地有知而生存得如此热烈

为虚无写下颂辞,为真实而斗争

即使痛苦也得用半生来眷恋

它的回报同快乐平分回忆而持续

人祖啊,你的真形因欺骗而活显

你不显露真形是不是更大的欺骗

请让我暂且在接近山峰的时刻

对自己提出疑问:我攀着绳子向上

不断地感到快要滑向深渊,我把握着的

是什么?不能怀疑的真

它乘此偷走我大量的黄金

这些我赖以活着的闪耀的东西

它们再不能在以往闪耀的地方闪耀

我永不知到达山峰还能继续上升

我永不知那山峰为什么使我前往

我永不知我会疲倦而去像那巨石滚下

我永不知我会是独自一人

1997-6-24圣地居

 

 

活的迷宫

 

谁造了我们谁都会得到诅咒

我们不是为感谢而进入活的迷宫

快乐该消逝而不消逝

痛苦该消逝而不消逝

我们永远看到自己都是如此活着

灵魂也好像从未离开过肉体

它偶而飞翔,偶而没有了踪影

但它似乎从来就没有离开过肉体

我们为自己坚守,即便是另一个自己

也不能探取自身最深的秘密

它说:爱。它说:抛弃。

这些具体的磐石,和我们无数次沉下

有时也把我们推到高岸

野兽和雪松同样使我们感到惊惧和宁静

我们是自己的猎手,无数次对自己

欲擒故纵,在那一刻却被它们面对

或许这只是一个背着面包和火的游戏

在远一点的地方,在更远一点的地方

我们面对的并不是道路和自己

我们从来就不知道黑暗

我们从来便没有错过

1997-10-25圣地居

 

 

消除人类精神中的黑暗

——完整性诗歌写作思考

 

诗人世宾在去年提出了对完整性诗歌写作的思考。“完整性”这个概念词非常有意义,这也正是我多年来一直想寻找而未寻找得到的一个词。虽然我和世宾在对诗歌境界的思考方面大方向一致,但对于这个词,要赋予它的意义或定义还是有所差别。多年来我一直追寻着诗歌的境界应是什么样子,或一个诗人应至少把诗歌写到一个怎样的层面,虽然我努力的方向让我满意,但要用一个词来概括却很艰难。我考虑到黑暗在人和诗歌中的存在,应是诗歌必要消除的工作,但“消除黑暗”作为一个写作概念词还不完整。“完整性”这个词提醒了我,我将“完整性”与“消除黑暗”结合起来,它们正好可以帮助我表达对诗歌写作进行的思考。

诗人们都在寻找诗歌的突破和出路,事实上,诗歌本身根本不存在突破和出路;诗人们一厢情愿地要为诗歌担忧,要去寻找诗歌的突破和出路,是诗人自己为了进入诗歌更高更宽阔的境界,或可能使自己像诗歌一样不朽而需要的思维和行动。诗歌是一种体现人类精神相对完美的形式,这是人类的发现和创造。人类精神要依附在一种理想的形式中体现出来,这种形式必成为人类的一种宗教,它像上帝和佛的存在一样,令我们感到理想的具体,感到美和力量的集中,容易被学习和景仰。诗歌作为人类精神体现的另一种形式,同样必集中美和力量,它自然就应有一个至少的明确的境界,否则就很模糊或没有标准。以前诗歌的境界,都没有统一集中具体到一个共同的层面,评判诗歌的标准便没有一个至少的或基础的背景作依靠,在这种情况下来认识完整性诗歌的写作便有非常的意义,也是必要的。

完整性诗歌不是一个简单的方向,更不是一种流派和风格的主张;完整性不是停留在形式上的建设,它是诗歌体现人类精神完整的境界。诗人是灵魂的建设者,应不断地在灵魂和精神的建设中使灵魂和精神消除黑暗,归于光明,这是一种愿望。完整性诗歌便肩负着这种愿望,是在这种愿望中的运动,它是运动的状态,是运动的。完整性诗歌的写作就是愿望在诗歌进行中消除人类黑暗的工作,要获得光明就必须消除黑暗,这是一种完美的理想,完整性诗歌的写作必须担当这一使命。完整性对诗歌而言是最高的要求,它是必要的,它符合人类的最高最完美的理想。在这里我们还应分清完整性对于诗歌存在着完整性诗歌和诗歌的完整性——这两个在同一认识基础上再认识的不同概念。这两个不同的概念实际上是互为因果的,诗歌的完整性便是对完整性诗歌这一运动实现愿望后的确认。从上面可以看到,完整性诗歌的本质是消除人类的黑暗,只有当人类的黑暗在诗歌中得以消除,诗歌才获得了完整性。

由于完整性诗歌的写作不是一种形式上的主张,它并不反对任何形式的存在,但只要形式一旦陷入纠缠的黑暗之中,它就会将这种形式黑暗消除。在完整性诗歌看来,所有唯形式或在形式中纠缠的东西都是黑暗的。这些黑暗体现在写作中,同时体现在写作者本身,所以完整性诗歌写作又是人与诗高度结合的精神建设,它应在诗歌中消除人类精神中存在的黑暗,达到人类精神的完整。同样,诗歌在自身建设中消除了黑暗,便获得了诗歌的完整性,这是诗歌的光明,也是人类精神体现在诗歌中的光明。

在完整性认识中,黑暗是一个最为关键的词。黑暗在人类精神与生活之中无处不在,需要我们不断寻找并消除,我们不能找到所有的黑暗,但我们可以找到至少的黑暗。一个人断了手臂是痛苦的,对身体而言已不再完整,这种痛苦可以伪忘却;但在他的心理或精神中缠抱这个断臂不放,不完整的就已是他的精神,这将比不完整的身体更为痛苦,这只断臂无疑就成了这个人的黑暗。断臂只是一个形式,哪怕它是非常重要的形式,无论失去或不失去,都不必纠缠,对形式的纠缠必将把自身带入黑暗。这样的说明还有许多,像我们的生命最基本所必需的有粮食、水和氧气等,这些是我们维持生命的基础,缺一不可——如果爱情阻止我们获得其中的任何一个,我们将会死去,否则我们就得放弃爱情;如果生命和爱情都不能放弃,我们必将陷入无限痛苦之中,最终必定会不得不放弃一方面,或两者都放弃。在这个黑暗之中,不可能两者都完好和谐。在需要生命这方面,爱情便成了生命的黑暗,也就是说形式成了本质的黑暗。但要使生命成为爱情的黑暗,几乎是不成立的,最多也就是形式和本质同时消除黑暗,这就意味着一个人自身的消失——这种光明是以牺牲本质为代价的,追求的是短暂的永恒。这个意义在诗人裴多菲“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一诗中说明得最为有力。在这里,形式成为本质的全部内涵,形式做到了对本质的不计后果的真诚。这样的真诚对诗人同样重要和必要,真正的诗人应该在诗歌之中同样做得这么好。

中国新诗以来,特别是新时期以来,中国现代诗最高最大的成就主要体现在形式的建设上,它的繁荣是轰轰烈烈的诗歌各方面的形式探索和突破,但并没有把各种形式与内容整合而开掘出更深、更广阔、更高远的境界,而是一味地在各自狭小的胡同中纠缠、走私。这些形式主要是指语言和技术修辞以及某一形式反对另一形式,或某一观念反对另一观念等;甚至后来乃至现在还有人纠缠于诗歌该写什么和不该写什么的问题,或诗歌不是写什么而是该怎么写的问题,或诗歌不是怎么写而是该写什么的问题等,由此看到诗人已沦落到无聊的狭小的形式纠缠之中。诗人们进入写作的认识黑暗,才会导致更大的黑暗到来。形式的东西一开始可能是内容或某一类境界的主要组织,不久很可能就只剩下形式的僵壳。蜗牛在里面死掉了,腐烂了,空了,里面充满黑暗,诗人们自甘埋葬,甚至要以自葬为乐——虽然有他们的弟子陪葬,并不稀奇。当下诗人千面一孔,有差异更多的是诗人们自欺欺人的自圆其说,他们都在他们的胡同里转来转去——他们都有一个狭小的胡同,胡同所处不是暗就是黑,总不会大开光明。一个真正有能力有境界的诗人是不会如此沦入胡同或形式黑暗的,他不会停留在任何形式的纠缠之中,他会自律,看清自己,不断修正自己,看清自己的黑暗,从而消除。唯形式而追求,便会容易滑入黑暗;只有从本质出发,才会深远广阔,把形式置于无形,把境界视为光明。我们知道民间立场,知识分子写作,乃至口语和后口语等,为什么会如此争吵不休或不了了之;最根本的原因不是这些形式出现会带来什么后果,也不是争论本身,而是诗人们老是停留在唯形式的纠缠之中。这样争吵下去,各自抱着一个框框,使尽浑身解数来自圆其说,自然也不乏自欺欺人。诗人们为什么不是从他们各自和对方发现光明和黑暗之处,来建设意见来完整诗歌的境界,为什么我们在稍长的时间里,或甚至在当时就会发现他们都在背叛自己的画地之牢。你说诗歌就在这种框框里是你追求的,甚至是诗歌的天空,也应该是大家去追求的,但是诗歌的天空并不是井这么个大小的形式。世界上所有伟大的诗人最后都脱离或背叛了他先前停留的形式,这就说明了任何一种形式或主张在美和力量的境界中都是暂时的、渺小的。形式的东西没有哪一种是广阔的,固守形式就等于是抱着石头游泳,就等于截断自己更为广阔的天空和河流,它是光明边上的黑和暗。唯形式就是让内容服从形式的要求,就是服从黑暗,如果失败,肯定就是黑暗的胜利。完整性诗歌鼓励形式的探索,但不是纠缠在争吵的各类形式之中,这样的争吵只能成为诗人自身的黑暗。批评和争论都应是建设性的,是积极明确的为人类精神的完整而补充的工作——就像一个雕塑在哪里得到修正和弥补直到完整,达到共同追求的境界;而不是把另一个雕塑搬过来说,应该是这个样子,赶快毁掉你的泥巴吧。这样我们就非常容易发现形式的东西总是走极端,走入极端的形式,必定要滑入黑暗。

人类的黑暗有很多,但可以肯定黑暗的东西都是唯形式纠缠的。我们在诗歌写作中看到的故弄玄虚和自作聪明以及自以为是等,都体现了写作者自身的黑暗。这些方面都像鲁迅先生说到的皮包下的“小”,它是私的,都会为一种形式牺牲或成为一种牺牲的形式,它必定是人的黑暗。人类的文明保护着人类,使人类少受各种压迫和折磨,人类就要不断创造文明,维护并完整文明,健康人类精神,不断消除人类黑暗,寻求达到保护自身的完整性。它要抵抗或要消除的是人类生存的环境中可能有的各种不利因素——它包括自然的、人为的身体和精神中纠缠的各种痛苦与灾难,它们都是人类的黑暗,人类必须与黑暗作斗争,这是人类文明的要求,也是人类精神的愿望。每个人都有很多的黑暗,可以找到至少的黑暗,但黑暗又是发展的,人类必须不断寻找,不断消除。完整性诗歌写作就是从消除至少的黑暗开始,从修正我们的心开始,一项永无止境的工作——不断完整内心、完整人类的精神。诗歌消除了人类精神中的黑暗,人类的灵魂才回到了光明之中。

2003-4-16圣地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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