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谈51

图文/韦步峰

照片编号：IMG_20210524_095733（升旗仪式现场）

我看得很明白：那表情是虚假的义愤，实则是对我视线的无奈回应。仿佛她可以装出来的声色俱厉，只是为了做给我看，以便让我在跟他儿子交谈的时候能口中留情。

如果是在小李离家出走之前，哪怕他的违纪情况再严重，我也能理解她的苦衷，说不定真就网开一面；然而现如今，我所面对的，是一个学校教育和家庭教育均已对其严重失效的学生，有些话如果不说在前头，真不知道他又会弄出什么幺蛾子。

学生犯错并不可怕。就我多年管理学生的经验和感悟而言，几乎没不犯错的学生。问题的关键是，犯错之后，学生能不能正视老师、家长提出的指正意见、建议，改了不再重犯就可以了。而小李一系列违纪行为，已经严重触及了学校、家庭的底线。如果后者尚能对其作无原则的包容，那么作为学校，没有必要也不能够为这样的怙恶不悛开绿灯。

我迅速将目光转移到小李身上：“所为何事？”

“嗯？”小李应该没听懂我说的是什么，忽然抬起眼皮望了我一眼，但那种不恭依然在脸上蔓延。

我知道，是时候给他点颜色，让他知道这个世界上的人事物，可不都随着他的意识为转移，并不是他想怎么胡来都可以。

“没听清，还是没听懂？”我声音在逐渐升高。

小李忽地又将眼皮放下，似乎正被我的气势镇住，不再吊儿郎当的神态。

不容喘息，我的话紧跟着冲口而出：“我猜想是你没听懂，堂堂一名九年级学生，听不懂老师的话，且还想表现出不耐烦。你方才的举动，至少暴露了两个弱点：一，你胸无点墨，不学无术，全因为把初中大好时光虚度了；二，你性格暴躁没耐心，遇事不会沉重应对，很容易把简单的事情处理成复杂，把容易的问题便麻烦。这两条弱点，我能看出来，想必也会有其他人能看出来，比如你的父母……哦，对了，父母的看法，你会认为无所谓，那还可能有你的朋友、伙伴或者同学，难道他们对你的看法，你也认为无所谓吗？”

小李忽然安静下来，表情也变得有些茫然，想反驳，毕竟找不到切入点，于是只能任凭我对他的数落接踵而至了：“在这个世界上，早晚会出现你很在乎的人。你在乎那人对你的态度、看法、评价，在乎你在他心里的地位、档次和水平。这就极容易形成很尴尬的局面，当一个你在乎的人对你不屑，轻视你的所作所为，无视你的观点主张，你会怎么想，会是什么感受？你原本有充裕的时间，可以用来学得更多的文化知识，让自己成为一个有学识的人，受人尊敬的人……但事到如今，这些时间都悄无声息地溜走了，说得直白一点，是被你亲手葬送了！

“初中四年，你竟然先后转过六个学校，确实史无前例，在很多人看来，真是天下奇闻。我相信大多数人都会得出一个相同的结论，不是这些学校容不下你，是你根本从没有融入任何一所学校。当一名学生不能适应学校，而妄图让学校适应他的时候，那他一定没书可读，没文化可言！而现在，你已经闯下了大祸，却执迷不悟，还摆出一副自己能养活自己的臭架子给你的父母看——我看你别的本事实在没有，倒是很有本事蹂躏、残害对你厚爱有加的你的父母的心！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如果说老师、同学等外人可能漠视你的存在，可能对你不理不睬，可你的父母呢？他们是天底下给予你最大照顾、最大恩惠的人……你现在通通不管恩情、亲情，专横跋扈，肆意妄为！请问，良知，你有吗？！

“傲慢的时候，你视天下为无物；狂躁的时候，你蛮横不讲理。你别的本事没学多少，倒是学会了离家出走！有本事，走了就别回家，搞这么鸡飞狗跳，害得家长兴师动众，求爷爷告奶奶，你折腾这么一阵，再没事一样地回来，有意思吗？！你把家庭看成了什么，你又把学校看成了什么？爱来就来，爱走就走吗？！”

随着我情绪的陡然高涨，调门就更大起来，小李也仿佛渐渐颤栗，变得犹如暴风雨中的纤弱的叶子，似乎有些摇摇欲坠了。小李的妈妈怔愣着瞪大眼睛看着我，想要说什么但终于没有勇气说出口。或许我的话，让她产生了共鸣，也或许我的话，被她视为在指桑骂槐，终于将征战的矛头投向她那里去了。但我情愿她属于前者，因为我的确站在了一名父母的角度，声色俱厉地教训一个玩世不恭的邪恶的孩子。如果站在为人师者的角度，我当然可以将话语说得温和一些，至少也有点技巧，用不着大动肝火。

但我还是决定忍耐一下，有急有缓，有咸有甜，方能有效抓住人心。我停顿片刻，长长喘了一口气：“说说吧，离家的那些天，过得怎么样，挣了多少钱？”

“才干了十几天，没给我钱……”小李倒是不假思索，张口就来。

（待续）

2021年6月21日21:46于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