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丑年春节12·山村春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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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村春归(下)
图文/韦步峰

照片编号:IMG_20210216_104037(鲁家沟风光)
一路上坡至最高点,也就出了大孟格庄村,拐向西北再往前走大约一公里,下坡之后再上坡,左拐之后再右拐至正北,又是一道长长的陡坡,下到坡底,也就到了鲁家沟的村中央。还得向右拐,爬上一道依山开凿堆砌的陡坡,将要抵达坡顶再左拐一道弯就到了二姐的家。距离坡底,二姐家足足有十多米高——坡底的电线杆也够不着二姐家门口的台阶——简直就坐落于山顶。
二姐家豢养的金毛很好客,仗着铁链子的拽拉,频频直立,两只前蹄擎得老高,像极了拱手作揖。院落还是之前的院落,门口还是以前的门口,不同的是,大门两旁贴了我年前送来的亲笔春联。
她们三姐妹见面,欢喜有加,自然有说不完的话。我到屋内转了一圈又回到院子,见凉台上的自来水正在川流不息,抬手关上了。然后走出院子,站在街门口看风景。
现在,我完全理由相信,自己彻底置身于群山(此处的“山”,准确意义,该叫做“丘”)之中了。在我的四周,到处都是高低起伏的山峦。它们将我伫立的村子拱卫着,呵护着,极尽轻柔的抚慰。阳光,暖暖地照下来,落到山丘、屋顶还树冠上,轻轻地。尽管有风,从我的耳边掠过,但已是转了方向且带了春的气息,似在唤醒,又像是在告别。
不一会儿,到村里商店买东西的二姐夫回来了,高高的个子,脸上密布的皱纹也跟着笑开了。还是我们连襟三个有些共同语言,我们聚在放置电视的主卧(头间),啃着葵花籽,剥着花生果。刚来时,我就曾觉得有些异样,但并未发觉,是二姐家的电视机换了。它高大地挺立在新作的电视柜上,显得敦实而奢华。
“太高了!”我说,“挡了后面半拉窗,很容易被风吹倒。”。
“不高也不行,坐在炕上看电视,就得高点啊。”二姐夫解释道。
突然冒出的看法,总比不上深思熟虑得来的结论。二姐夫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他们已经习惯了看电视的时候仰视,并没有意识到会很费力。我便“嗯”了一声,把话题转向别处。
二姐夫和三姐夫,都是朴实的农民(老三的年级比我也整整大了一旬,跟我的大舅同岁)。他们用自己勤劳的双手,在多石头而少泥土的山间僻壤里,辛苦劳动。开果园,养母猪,辗转奋斗了大半辈子,把儿子纷纷送到城市里安家立业,到头来,只能夫妻间相依为命,但仍辛劳不辍,打工,种地,任凭岁月在他们脸上、手上刻下深深的烙印。
吃饭的时候,她们三姐妹靠在一起,坐炕头位置,我们三个,位于炕桌的东侧,二姐夫则站在炕旮旯陪客,伺候场子。这里的菜肴,受经济状况所限,跟我的老家自然没法比,但同样的尽心尽力,热情而丰盛。因为开车,我不能喝酒,但仍不停地劝他俩多喝——多年来的相处,早已成了习惯,无论喝的是酒水还是饮料。
席间得知,二姐夫的两个儿子,都很孝顺。新电视机是老二春节回来后买的;而老大,给二姐和二姐夫每人买了一部崭新的智能手机。从没有上过网的他俩,迅速成了微信族,且乐此不彼,还虚心求教。他们的家产,全在于辛苦积攒,积少成多。短短十几年光景,二姐和二姐夫,给两个儿子娶了媳妇,又帮他们先后在威海市区买了楼房,有了自己的事业。在种地完全靠天的山村里,生活的艰辛可想而知。但他们硬是用淳朴、善良和节俭,亲手创造了神话。对他们而言,两个儿子如今的发展,就是他们家最美最沁人的春天。
“快点,”我又拎着饮料易拉罐,朝三姐夫的碰了一下,“干了——”
“不能再喝了,”三姐夫脸上愣怔出认真的颜色,“再喝就多了。”
“什么话,”我带了头之后,继续说道,“啤酒这点水汽玩意儿,当初喝白酒也不止喝这么一丁点吧。”
面对我的执着和二姐夫敲的边鼓,三姐夫叹一口气:“唉,老了,不再有当初的酒量啦。”
当年,岳父母家里的大事小情,也确实多亏了这两个连襟。春种秋收,盖房办事,他们从没落下。尽管妻当初有四个哥哥,但他们都比三姐小,不是未成家就是在读书。是姐夫们帮着岳父母盖了一栋又一栋房子,娶了一个又一个儿媳。而我的出现,则基本属于坐享其成,赶上农忙,也就去农田转上几圈,回家则守着岳母谈天说地,连去水井里挑担水,就把岳母惊得不轻,满脸的舍不得。
“你别总灌姐夫们酒,要领头多吃菜。”妻说。
“男人嘛,”我大不以为然,“仗喝点酒。”
“可惜你不能喝。”二姐夫依旧笑着说。
“能喝,”我斩钉截铁,“等去我家,只要不开车,我一定陪你俩喝足。”
“嗯,到那时啊,我俩都就醉了。”
接下来,就是三姐夫的热情怀旧,无非是那年那月那日在我家喝多了,坐班车回家丢了雨伞之类的往事。他们对我都特别好,每年都不忘送我们花生油、地瓜、大白菜等土特产。“人得好,丈母舅子捎连襟”,是三姐夫的口头禅,岳父母活着的时候,几乎每年都能听到他这样说,而今,不再听他这样说,已五六年了。
“听二姐说,快开工了?”我问二姐夫。
“是啊,”他给我们又倒了茶水,“后天——初七。过年也没歇工,两个人倒班,这段时间,莱阳的那人在工地。”
眼见快七十岁的人了,仍在为生活辛苦奔忙。没有吃苦耐劳的品质,何以有如今的家业。勤劳,是华夏文化的瑰宝。
往回走的路上,妻意外地说道:“过年,还是你们那里热闹。”
我知道她的所指,是山村里过年几乎没有我老家那里的各种仪式,就跟过个普通节日差不多,显得很不隆重。的确,少了必要仪式,也便淡化了春节的文化氛围。
余秋雨先生说:文化,是一种包含精神价值和生活方式的生态共同体。它通过积累和引导,创建集体人格。而在总结中国文化特性的时候,按照独特性和实践性的标准,将“礼仪之道”概括为其中之一(另外两个分别为:君子之道和中庸之道),余秋雨先生说:所谓“礼仪”,就是一种便于固定、便于实行、便于审视、便于继承的生活化了的文化仪式。
我很赞成余先生的观点。
2021年2月21日(年初十)15:33 于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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