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限

图文/韦步峰

照片编号：IMG_20200731_071617

十公里结束，附带的拉伸训练项目也依次完成，浑身热汗依然不减。此时，全身毛孔都开到最大化，仿佛雨后鳞次栉比的山泉，争着把水往外排放。

眼睁睁看着汗珠渐渐庞大，忽而抵不住自身的重量而滑落，众多汗珠汇集到一起，终于流成了溪流，涔涔不止了。我静静地看着它们，流淌，滴落，再滴落，再流淌……我站立的地面上，已经湿乎乎一大片，像是夏日午后意外遭遇了阵雨。

清晨醒来时，手机闹铃还没有响。我关了闹铃，翻身起了床。先奔书房，把今天该学的“学习强国”中的学习内容学完，不假思索，就很麻利地把跑步装备披挂在身，出了家门直奔楼下。

我赞同做事之前要先考虑清楚再付诸行动的观点，但对一些已经经过认真思索，并决定长期坚持执行的事，最好少思考而多行动，否则很容易有变数出现。我的小脚趾挤出了水泡，很疼。剪破了皮排干了积液，擦了酒精，抹上百多邦，依然很疼。倘若过多地考虑“跑”还是“不跑”，那一定能为“不跑”找到相当充分的理由。

——为懒惰和逃避找借口，是人的意识里最为神奇的力量，几乎无坚不摧。

但当真正跑动起来，摆臂的同时快速拧胯，脚掌蹬地稍稍提腿，竭力将足迹摆成一线，耳边响起的呼呼的晨风，足能冲淡懒惰与懈怠的情绪，变得只能勇往直前了。一步紧跟着下一步，一公里过后紧接着还有一公里，不知不觉，所有的器官都变得在为运动而忙碌，于是就丢了畏缩，没了想不跑的借口。

——这或许就是所有锻炼所能达成的源动力。

我的小脚趾当然还在疼，每一步都在疼，时而力用得太大或不均匀而招致疼痛难耐，就试着让脚掌轻一些落地。但我不会停止，我当然知道，倘若此时停下来，那便是退堂鼓占上风的起点，搞不好会受了折返意识的干扰，跑步不成反成为自己所不齿的笑柄。

忍住疼痛，是我能做到的；而同样能做到的，还有尽可能把跑步控制成匀速。一边跑，我还在为今天的跑步速度大不如之前找了一个绝对合适的借口：在路程一定的情况下，适当放慢速度，参与运动的时间就延长，运动效果当然就会好一些。

我当然还知道，忍着疼痛坚持锻炼，这本身已经超越了疼痛忍受力的极限。我可以安稳地坐在书桌前，浏览网页，还可以顺手抓过已多日不曾翻阅的《东线》闲看几眼，或者写一些因战例而起的感悟心得。但我还是跑出家门，在熟悉的街道上挥汗如雨。

我喜欢这浑身都在冒汗的感觉。

时而用折叠在手腕上的护肘，擦除从头带淌下的汗水；时而除下头带，边跑边用力一拧，“哗”的一声，那湿乎乎的一滩离我已几米远；时而低头，看轻薄的T恤已被汗水湿透紧贴在腹部，就连轻盈而肥大的短裤腰间也已经吸饱了汗水，晨光中闪着晶亮的光；时而随着摆臂的姿势，用力甩掉沾在手指上的汗水……

——风从前方来，我没有理由不向前奔跑。

在挥汗如雨的世界里，三公里奔跑结束，一公里健走结束，紧跟着，两公里提速跑结束，又一公里健走结束。脚步虽偶有踉跄，但节奏不能慢，汗水越来越多，但奔跑的意志不能减，余下的三公里，往往是最艰难也最能显示毅力的部分。我依然不能气馁，依然不能放慢速度。不知不觉中，小脚趾已不那么疼了；稍稍用力，也还是不疼。心情一爽，摆臂的幅度就更大起来，步子迈得也就更远。

消除疼痛最好的方法，原来不是呻吟，不是装可怜，而是让疼痛失去发作的机会——哪怕在此过程中，疼痛有可能加剧，被折磨的滋味更难受，更无法忍耐。

我终于意识到：当疼痛达到极限，便失去了存在的必要。同理，当辛苦超越了极限，下一秒的感觉，也许就是充实与满足。

身上的汗水，还在流淌。我甚至试着用小脚趾承担更多一些的体重，都不觉得像之前那么疼了。

2020年7月31日上午，于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