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跑的理由

图文/韦步峰

照片编号：IMG_20200725_075345（水泡的编号）

我知道，自己的身体正日渐衰老，之前设定的十公里运动目标，总有一天会成为我力不从心的参照。

但我还是要奔这目标去，尽管有过懈怠，有过慵懒。

历数一下原因，我想不过有两条：

一是几年来养成的习惯，轻易更改会心有不甘，即便是真的老了，也自有倔强的不服。

——硬撑、死撑，就是不服。

二是施加给自己的一个约束，运动起来，终究会收获健康。或许这样可以延缓衰老的进程，至少，还可以让自己的身体在衰老的过程中不受困顿。

——轻轻松松地衰老，总比背负着太多的赘肉，气喘吁吁地赶路要舒服得多。

明知在衰老而就是不承认的心理，也只能定义为顽固。从某种意义上说，毕竟十公里还能企及，倘若有一天不敢奢望，也就主动降低，直至想我跑步时遇见的老年路人一样，慢悠悠地走，甚至不惜踉跄。

昨晚睡觉之前，也曾纠结于今天跑与不跑之间。不跑理由当然很充分：

被磨伤的裆，没有彻底康复；膝关节还在隐隐作痛，旧的伤未除又添新痛，自己遭罪只有自己知道。而不跑，正如前文所说，心有不甘。

人的心理毕竟很神奇，太多时候，为了满足欲望总能有效地说服自己，哪怕理由很牵强——自己认为说得过去，或者应该如此，就足够了。

今早，我当然是在这种心理的作用下，运动完了十公里的。

在跑第一个1公里的时候，昨天的劳累，让我真的感觉力不从心，尽管也在不停地暗示自己：

用力拧胯，使劲摆臂，力求动作流畅一些……

跑就是了，慢点也没啥，跑就比走强……

只要跑起来就好，跑着跑着，或许体力就恢复……

——同样是自欺自人的做派，用在此，就改头换面成了执着和有毅力。

奔跑在熟悉的街道，是一种习惯；沿着想想就有型的运动路线奔跑，是一种责任。

在劳累的感觉逐渐占了上风，想要劝说自己可以慢一点或者干脆停下来，干脆走的时候，我动用了转移注意力的本事。还别说，过了第一个1公里，第二个，第三个也很快跑完。

到了第三个1公里，无论体力还是心理，都瞬间轻松起来，因为逐渐上坡，早先就被设定为走的路段。

多年来的运动体验让我意识到：运动，除了有锻炼身体的好处，还有可以用充足的时间思考。什么都可以想，无论生活还是工作，无论社交还是亲情，都尽可以拿来如数家珍。平常时候有些问题之所以百思不得其解，很大程度上是受了外界环境的干扰，或者时间仓促来不及，或者被别人的打扰而中断了思绪所致。

——麻烦的问题也神奇，倘若第一次没有被理顺清楚，下一次的思考的时候必定会从头再来。一次、两次、三次，会搅动得人心神不宁。

现在好了，所有的运动方式和时间都归自己支配。而且，只要运动起来，人的思维往往也很敏锐，全没有灯光下有困倦来袭扰，开车时有路人跳出来吓一跳的可能。

每过一个路口，每跑完一个1公里，尽管已经累得气喘吁吁热汗直流，但内心深处涌现的还是欣喜和感动，感动坚持原来可以如此简单，看似遥远的距离，用双脚就能完成，欣喜是，是又多运动了几个1公里，无限满足。

途中也会遇见与我一样汗洒柏油路的人，相互间不搭话而打声招呼的方式，也极其简单，点一下头，挥一挥手，或者干脆竖起一个大拇指……相视一笑，又各自朝着自己的方向远去。也有通向的，追赶上来，再一起跑一段路，同样的不言不语，但却踩着相同节奏奔跑。

晨风和鸟雀的鸣叫声在耳边呢喃，渐渐升高的太阳，也投来热切切地目光，明亮而煦暖，还要将淋漓的汗水照得通亮，极富质感也性感。

奔跑有型而满足无声。

还没跑完第五个1公里，我的膝关节就已经开始酸痛，一阵阵切入骨髓——那是昨天运动超量所落下的“后遗症”。通常情况下，这一段小下坡是我加速跑的路段，节奏不变而步幅增大，能跑出最快的速度。敦促学生跑步的时候，我截取的正是这个速度，慢则五分钟，快则四分钟多一点。而今，我的学生参加完中考，昨天我还特意给他们在群里发了截图——四分五十秒。但今天，似乎跑再快也无法达到昨天的速度了。想想也是，他们都已经毕业了，已经彻底逃脱了我的管束，休闲一些，慵懒一点也未尝不可，我又何必总盯着他们。

借口，又在找借口。

我对自己说，明明是自己跑不动还要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不过，真实的成分也总是有的，也说得过去。

五分十九秒。

这个速度也的确令自己汗颜。不过，能忍着疼痛跑出这个速度，也只能用欣慰来形容此刻的心情了。

膝关节疼痛得越来越厉害。别因为逞强落下个腿疼的毛病，我暗暗告诫自己。那好，今天就运动十公里吧。

拐上垛山街，再坚持一个1公里，就到家了。

路边停放的车辆倒是依然不少，还有几个要去或是已经从植物园运动完回来的人，在悠闲地走着。

我不能把自己遭罪的迹象留给别人，于是继续强忍酸痛，竭力不让自己奔跑的姿势出现一瘸一拐的凄惨状。

“前面不通啊！”一个坐在路边石上的老太太，大概看出我向右窜上甬道，是想到街的另一面去，而此时因为修路，半条街已被挡板封死了，就连忙喊。

我回头朝她笑笑，又用手随便一指。好心而可怜的老人家并不知道我的意图，就立刻点着头道：“好的，好的。”

她大概从我的从容里获悉，我对此地很熟悉，不至于身陷桎梏而寻不着路。

封闭的挡板，有一处供施工人员进出的便门。我在通过的同时，关闭了手机里的APP。

——幸好，这便门开着，否则我将折返向西，走那条我最不喜欢满是尘土飞扬的路，再不，也只能继续踩着沟坎向东走出很远，去一家店铺门前寻出路，而回头是决计不行的，我同样不能给好心的老太太讪笑的理由。

楼下做完了拉伸运动，感觉膝关节舒服了很多。原来是长时间不锻炼而导致受不住剧烈的撞击所致，没事，明天就好了。

回到家，洗了澡，感觉左脚的小脚趾越来越疼。掰起看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被挤出了一个泛白的大水泡。取来剪刀，试着用力剪下去。在厚厚的皮肤被剪开的一瞬，一股掺着血色的水喷涌而出。凑上纸巾，将水吸干，找来五指袜小心翼翼地套上。

站起身，心情陡然又轻松得像窗外蓝天上浮动的云了。

2020年7月25日上午，于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