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程（01）

图文/韦步峰 

照片说明：曲阜城外护城河风景。编号IMG_20181006_103535

这也太巧了，文化氛围相当浓厚的曲阜当地，竟然也有与我同姓的人在居住，一种强烈的亲近感油然而生。

我的家族之所以选择在山东半岛黄海边上落户，繁衍，全在于明朝初期朱元璋推行“卫所”军事制度造成的。听爸爸说过不止一次，几百年前，受朝廷任命、委派的我的先祖（据说已受封为将军，握有行使先锋官之职的军权），率领一支军队由安徽某地开拔，抵达“丁字咀”西北方一处小山脚下，修筑城池，设立“千户所”，以加强海防，负责清剿为患沿海一带的倭寇，同时也兼顾为朝廷征收赋税和军粮的任务。

“千户所”的领导机构由八个姓氏的人构成，有“八大姓”建城的说法。经年累月，尽管后来清朝撤销了这一军事建制，曾经坚固的城墙也终遭废弛、坍塌，但将士们的后代繁衍生息，连同后来不断迁入的其他姓氏，所形成的村落，还是保留了下来。

清末列强入侵，国家动荡民不聊生，迫于生计我姓之中的大部外迁至口外（口外，当地口传为河北张家口以北的地方），只留几户看护祖坟的人家。百余年已过，当初驻留的几户也已经繁衍出不少家庭，但外迁之人音信全无。每当说起此事，爸爸的神色里似乎总游荡着莫名的惆怅。遇见同姓，他便忙不迭地向人家寻根探祖，总也企图找到一些与自己家族相关的有价值的资料，但每次都以失望告终。

后来他听说山东临沂某地有韦姓不少，又表现出极大的兴趣，怎奈他年轻时总为生活所迫不能成行，但到退休，也年岁已高。我懂得他总在我眼前提及此事的意图，也总能尽可能给他以希望。多年已过，我终究没有机缘远足临沂，寻一个令他满意的结果。

与其寻了同姓又发现不是同宗，还不如将这希望一直寄存下去。

——希望总比失望好。

“对啊，”正站在酒店门前，极有可能是喜主安排的负责接待宾客的几个穿着笔挺的西装的男子，在明确了我的质询之后，非常肯定地说，“有个村子，住户都姓韦——距此也就20公里。”

“对对对，叫韦家庄，住户都姓韦……就在曲阜城北……”另一个男子说道。

这是真的吗？我心中立刻涌起一阵喜悦，我很想去那里看看，但旋即又进行了自我否定。

——还是不去了，时间太紧，倘若生些枝节实在故不过来，再说即便那几个人所言属实，怕是此“韦”与我家族毕竟不属同宗，徒增一份失望而已。

与妻一起，在接连闲逛了几个商铺之后，沿钟楼街一直向南，走不多久就到了南马道东街，然后沿河岸一直向西，前面不远，就是神道路边上入住的尚客优快捷酒店了。

伫立在垂柳轻抚的护城河边，看河水轻轻漂出和缓的涟漪，阵阵将垂柳和天空乃至城墙的倒影折叠起来，显出极有诗意的颜色，温婉而轻盈。

这些苍翠的柳树，不知道见证了多少文人墨客前来朝拜的执着神情，也不知感受过多少场有皇帝亲临而制造出来的人山人海的庞大阵势，锣鼓喧天……但或者也有散落在繁枝细叶间的几多惆怅，乘风而来，又攀爬上那层层铺叠出来的整齐的城砖接缝，飞跃而去，掠过那些高出孔庙围墙的古柏，反思无限的过往，又或者受了孔家奢华排场的影响，从此振奋起来，意图跃上九霄，就摘取遥不可及的功名了。

——孔府，几百年来你到底给了后人多么厚重的文化氛围，让千百万人对你趋之若鹜，非要亲近以观风采，非要试图融入，以求莫名其妙的清高伟岸；孔庙，千百年来，你又在自我演绎一种怎样的恢宏气势？让孔家骄傲，让世人仰慕，真是出尽了作为家族，作为文化宗师的风头。 

照片说明：杨柳浮动，那些碧波如镜。编号IMG_20181006_103544

照片说明：曲阜城门前的自拍照。编号IMG_20181006_103632 

伫立，行走，再眺望；凝视，彳亍，再吟哦：

轻柔的，我是那河上柳

甘愿在清风下

忘情飘柔

撒一头秀发，浸入

柔媚的水波里

去挨近几百年前沉底的尘埃

和缓的，我还是那

执着的涟漪

伸手抓住垂柳的倩影

做一片葱翠的风景

荡涤昨日，还要

绕着水中的礁石徘徊

不做那高墙

围绕而成的世界，其实

这已经在混合了朽腐的味道

不想那古柏

尝尽了常人感受不到的风雨

却还遒劲起来宛若嶙峋的遗骸

挥一挥手

我在邂逅中做快活游

忘了宫殿，忘了碑刻

可毕竟还是触摸到了一点

微弱的文化脉搏

——悠然舒怀

我们很快退了房间，结了账，在出酒店大门的时候，老吴送了出来，向我连声说着欢迎再来的话。我只得停下来与他握手道别：“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要是需要孔府家酒，给我发微信，发快递给你。”他双手端给我一张名片。

我拿住，低头端详，“吴为，”我轻声读出了老吴的名字，然后翘起大拇指，“很有文化底蕴的名字，果然是曲阜人。”

从静轩中路一路向东，大街的两边多为低矮的建筑，还接连路过了很多家饭店、酒店。

“你看，要是你当初找酒店的时候稍微耐心点，怎么会选了那么破的一家，真是这次旅游的最大败笔。”想必是妻也见到了那众多酒店，不住地埋怨道。料想此刻，她的嘴巴一定瘪着，肯定满是不屑的神情了。

我不接她的话，只顾专心开着车，在脑海里漂浮着孔林到底是什么模样的臆想里，车速逐渐加快。

然而等到上了连荷线高速，路况就越来越令人担忧起来。（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