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曲阜（22）

图文/韦步峰

 照片说明：镶嵌在“汉魏碑刻陈列馆”南墙上的藏石。编号IMG_20181006_093944

我点头称是之后，又盯着那些墙上的刻石看了起来。

回想一路逡巡所看到的刻石，它们还真是幸运之至。尽管历经上千年、几千年的风雨，又遭遇种种膜拜、漠视乃至践踏、残害的命运，但最后，它们还是被当作珍宝收藏起来，成为中国文化延续的瑰宝。

想起曾见到过的那些横担在溪沟、河面上充当过水桥面的石碑，上面仍清晰地记载着墓主人和立碑人的名姓和立碑的时间，但它们被从坟茔前挪开，就立刻成为破烂，非要进行废物利用不可。也正是源于这样的遭遇，有的逐渐被磨蚀、损毁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而有的，因为人为或自然力的作用，得以深埋地下，又终于以文物的形式被发掘，被研究。

中国人历来有“不破不立”的革新意识，认为只有善于打破一个旧秩序才能真正建立一个新世界，对待已经陈旧而似乎变得不合时宜的东西，总也能够以弃之如敝履，毁之而后快的态度去面对。那几尊汉魏时期的石人像，新立时，一定备受人们爱戴、敬仰，它们所矗立的地方，也极可能会成为一处祭祀圣地或会演变成为一道供人瞻仰、游玩的风景，倍受尊重与呵护。但随着岁月的流失，它们身上当初所附加的政治、历史、文化意义，也会逐渐被人遗忘，它们的存在也终于衍化为负担，非要经历种种顽劣的亵渎或是以恶作剧之名所带来的毁坏了。

——陈列馆门洞里的石虎、石狮、文官、武将身上的断臂残面，乃至石人亭里亭长和武士身上的伤害累累，不就是最真实的明证？可以想见，那些刻石、石碑上的被人为模糊了的文字，曾经所经历的苦难真的令人倍感扼腕。

不再看了，尊尊触目，块块惊心。

遥想那些曾经有着辉煌人生，死后又受人怀念的墓主人们，怎么会想到作为铭记他们名姓的碑刻，会遭人亵渎直至残破与被毁呢？眼前这些以各种形式陈列着的刻石和碑刻，尽管缺失严重，但毕竟在以另外一种形式受人呵护，的确是不幸之中的万幸——而那些已经湮灭了的，更多的刻石和碑刻们呢？

我想起了几千年前为兴建鲁灵光殿的工匠们。他们在威风凛凛的武士看守下，在猎猎飘扬的旌旗底下，辛苦地修整着每一块石头，又极其认真地在上面刻上时间，留下编号，再按照设计者的意图，一块块堆砌起来。在他们的劳作里，宫殿一天天在加高，台阶一层层在延伸。

我想起了几百年前为失去亲人的人们。他们用了最隆重、奢华的仪式，潸然伫立在亲人的墓碑前，极尽嚎啕大哭与庄重膜拜的神情。仪式结束，还会有人含泪不舍，亦步亦趋，深情触摸赫然矗立着的冰冷的墓碑。

我想起了百余年前，为重修泰山盘路而不辍奔忙的人们的身影。尽管地势凶险，尽管劳累艰辛，盘道在他们的身后被整饬成形，一队队游人纷沓而来，尽是赞美泰山高崎伟岸的溢美之词，而那些曾经为开辟盘路而弓背腿瘸的身影，逐渐衰落下去，衰落下去，公众的视野里消失殆尽，最终也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名字。

往事皆如烟，渺然苍茫云水间。

睹石念旧年，悲情荡漾涌心田。

闲来馆中游，举目踌躇携缠绵。

挥手从此去，由它千年魂安然。

出了汉魏碑刻陈列馆，向东走不多远，见沿大街两边尽是落落商铺比肩林立，不觉立在路边做了一番细细的打量。

中国几千年的文明发展史，成就了曲阜；而曲阜的存在，也成就了中华文化的延续和发展，已经留下深刻的烙印。

太阳已经升起老高，但空中持续弥散的灰蒙蒙的雾气，似乎并没有消散的打算。我应该早来曲阜，带着懵懂的少年轻狂，少年已失，还可以带来自己青年时期的浅薄无术；而今，只能在行将老去的时日，于偶然冲动间奔袭而来，做意料之外的勾留。

晚吗？

——不知。

一路而行，我不再因安怀堂、红萼轩的出现而做半步停留——已经看过了最厚重、最有价值的东西，这些徒有其表的后天建筑，当然不会再激发我的任何好奇心。

妻提议沿街道的几家服装专卖店里看看，我踌躇一阵也还是随了她的脚步访问了几家店铺。装修考究，设施齐备是这些店铺的共同特征，而且其装修的样式，也似乎在刻意仿古，刻意明确一种特有文化的分量。然而里面陈列的商品，也毕竟无法摆脱现代意识的烙印，虚高的价格和游刃有余的经商策略，让那些文化的气息在逐渐走远。

“驾！”

“嘎达，嘎达……”

循声望去，见一没顾得上看名字的牌坊旁边，竟然停着几辆马车，几个穿戴服装更是仿古的车夫，正抱着马鞭蜷坐在车辕上，目光急切切地落在刚从孔府出来的游人身上。

一辆马车从我身边驶过，那高大的公马身上，还穿着镶了红边和配了流苏的黄色“马褂”，正急火火地排到马队的后边。铁蹄踏着石板路发出的响声，清脆萦绕，更有马脖子上悬挂的铃铛，摇动起来，更是清脆悦耳。

正走着，在有几幢绝对采用了仿古样式修建的酒店门前，忽一专为举行结婚酒宴而树起的红色“拱门”，就在硕大的“喜”字下方，我一眼就看到了新郎的名字：韦勇飞。

我立刻驻足。（待续）

照片说明：“汉魏碑刻陈列馆”中的碑刻。编号IMG_20181006_093745

照片说明：“汉魏碑刻陈列馆”中的碑刻。编号IMG_20181006_093752

照片说明：“汉魏碑刻陈列馆”中的碑刻。编号IMG_20181006_093759

照片说明：“汉魏碑刻陈列馆”中的碑刻。编号IMG_20181006_093817

照片说明：“汉魏碑刻陈列馆”中的碑刻。编号IMG_20181006_093853

照片说明：“汉魏碑刻陈列馆”中的碑刻。编号IMG_20181006_094040

照片说明：“汉魏碑刻陈列馆”。编号IMG_20181006_094950

照片说明：“安怀堂”殿前。编号IMG_20181006_095228

照片说明：“红萼轩”殿前。编号IMG_20181006_095704

照片说明：国务院立的孔庙、孔府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石碑志。编号IMG_20181006_100105

照片说明：沿街商铺。编号IMG_20181006_100316

照片说明：曲阜城城门。编号IMG_20181006_101136

照片说明：具备婚礼酒宴的酒店门前。编号IMG_20181006_1017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