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个人㈡》117·砥砺（07）

文/韦步峰

宋晓飞说的的确是实情。

几年前，不知道什么原因，新华书店忽然送来一大批学生用小开本的《新华字典》，说是政府资助，每生一本。鉴于学生数变动（学籍数比实际在校学生数多出不少。原因之一，是有不少学生被私立学校在未办理转学手续的情况下私下收走；另一个原因就是初四学生往职业学校分流，又分出去不少），导致大量的字典囤积在图书室而无用武之地——教师是不会借这种学生用的字典的，况且适合教师看的书，教师也是极少去借。投入大量资金建起来的图书室，成了一座可看而不实用的博物馆，“博物馆”里的工作人员也是极少有事可做，除了学期初分发课本和作业本，平常时间最多也就再分发那些经教研室征订的报刊了。

因为是近邻，我便往往在为学生多借些书放在班级图书角，或者闲来无事，在给《诗经》标注汉语拼音时遇到困惑，去寻一点可能会起作用的参考，再就是偶尔捐献我已经不用的个人书籍而常常过去。但随着吃闭门羹次数的增多，怕是连过去闲逛一下，看看有没有新书进来图个新奇的心情也就没有了。

之所以借了很多字典，是因为前段时间我布置学生都把自己的字典带来学校——随着阅读量的不断增多，肯定会遇到越来越多的生字难词，倘若学生手头上没有字典，以我对他们的了解，极容易放过这些生字而失去了学习新知的机会。但仍然有不少学生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有带来，从而影响了我的教学设计。百般无奈，我忽然想起可以借了图书室里闲置的字典来救急。

“那怎么行，十多本字典呢，要是不小心弄丢几本，就……”我赶紧说道。

“嘿嘿，丢就丢了呗，有啥关系？！”宋晓飞一条腿已经向外迈出，未待我说完，就忽地一下只将身子扭了回来，做了一个幅度很大的扭胯动作，原本就一直堆着笑的脸上，又骤然涌出很多不以为然的模样。

我没再说话，闭着嘴把一个嘴角向上翘了一下，又抬起右手抄乒乓球室的位置挥动两下，他便不再说话，拎着乒乓球拍径直穿教学楼中厅，向乒乓球室走去。

“对齐了！”正好我的学生纵队跑到我的跟前，见后半部分有几路没有对齐，便忽然扯开嗓子大声喊道。

听了我的指令，学生的队伍立刻整齐了许多。

看着全班步伐一致，煞是好看的阵势，我不禁心里喜滋滋的。唉，有此队列水平，真不枉我对他们劳神费力啊。

Light排在队伍的最后面，亏他长得那么小的个子，竟然能跟得很紧，并没有落下。

除了上课有做小动作和分神的毛病，Light还是很遵守纪律的，即便偶有走神被我直接喊起，也是有些可怜巴巴的直愣愣地看着我，俨然一副无论暴风还是骤雨，都应做好了迎接的准备。

呵，可爱的孩子！

唉，可怜的孩子！

“这九味蛰虫丹对治疗腰间盘突出和腰腿疼很有疗效，校外那修车的小王上次拿了几个给他妈用，很管用，这不，又托我买了这么多……”我刚进屋，就见修德全正手擎着几盒药在忽闪，像极了农贸市场上那些卖神药的江湖术士。

“好用是吧，那下次，你也给我捎几盒，”老董接了他的话，转而又像是询问又像是自语道，“——几盒呢？”

老修兴致正浓，放下手中的药盒，很贴心地说道：“六盒一个疗程。这样吧，你先买六盒试试，如果好使再买。”

“我也要几盒！”坐在老董对面的小许，将手机放下，转头对老修说道，“——反正吃不坏，我爸腿疼。”

“这样吧，”本已经坐下了的老修忽地又站起来，而且往前紧走两步，情绪似乎有些莫名地激动，“老董，你也别要一个疗程的六盒了，我先给你俩每人三盒，拿回去试试看——毕竟疼痛的种类若干干，别人用了好用，也未必人人都管用。”

“也对哈，那三盒也行！”小许看起来想改主意，转过身，重新拿起手机，手指在上面飞快地点了几下，便不再说话了。

“不用三盒，”小宋忽地插进一杠子，“两盒行了！”

“这……”老修激奋的脸忽地无可奈何起来，“不行啊，人家一卖就是一个疗程。”

“另外两盒我要了呗！”

“哈哈哈，”老修立刻由急转缓，笑出声来，“行，行，行——我这里正好有六盒，你们三个分了吧。”

老修说完，低头从桌子上拎着六盒药，绕过老陈的办公桌，给老董、小许和小宋每人分了两盒。

“多少钱，我们直接给你钱。”

“行，”老修回到座位上，“给别人是十六，咱一个办公室的，我刚才打电话给我妹夫——老董也听见了，就按十五块钱一盒——这个价，可千万别说出去啊。”

“这个放心！”老董翻出三十块钱送给老修，往座位出走的时候，顺口说道。

“看着装头，好像是真的呢！——都有防伪电话和验证真品的短信……”

“怎么还‘好像’，这绝对是真的，我妹夫刚从西藏回来，又捎了好几千块钱的药。这种藏药，咱们当地药店是进不到货的，就是有，也多有水分，比不上咱这直接从厂里拿的真装，囔，上面写着呢：西藏神……旺生物科技有限公司。”

好家伙，真是本事通天，竟然在办公室做起来买卖。

在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说道的时候，我就偷偷在网上查验了一番。还真有这种药，跟老修手里拿的是不是由一家生产的，看不清楚，倒是价格有偏差。网上公开售价是十三块八毛一盒，且买四赠一。想必老修的妹夫直接去拿，肯定还便宜吧。

我没说话，顺手将新发现来的时间表用小刀裁掉多余的空白部分，拉开抽屉取出胶水，牢牢地贴到我的工作笔记上，又提笔做一旁批：今日，已执行；唯晚自习时间，待定。（待续）

·本故事情节纯属虚构，若有雷同实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