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个人㈡》089·将就（07）

文/韦步峰

道理再明显不过，假如我也像特别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的某人一样，总是挖空心思，处心积虑以逢迎、讨好别人为目的，极尽谄媚、巴结之能事，唯别人欢喜不投，唯别人厌烦不弃……那我与某人的做派又有什么区别？

面对如此摇摇欲坠又残破得可怜的学校，不是已经有人在落井下石，唯恐学校不早一天倒塌，唯恐不能让这棵曾经为他们遮挡过炎日，令他们畅快纳过凉的大树，早些时日轰然崩殂。

——仿佛大树倒了，他们便不是四散惊逃的猢狲，仿佛纷乱的石块砸下去，一同被埋葬的，就没有他们哪怕曾经只是作为工作者所留下的痕迹！一个连工作痕迹都消逝得干干净净的人，于经历是一种残缺，于生命是一种亵渎，于社会就只能是一种罪过了！

尽管也曾听到过不少人，并不希望学校消失，无论是被兼并还是果如不少人煞有介事地臆想的结果被撤销，都是消失的理由。

“是啊，”我也曾很动情地说，“这里毕竟有我们奋斗过的足迹，有陪伴了多年的树木还有墙皮都逐渐剥落了的……”

可谁知，我的话并未说完，就被对方冷冰冰地断掉：“无论是与小学合并，还是与亚沙城中学合并，我都不愿意看到！”

“哦？”我一愣，正待理顺言语，用了适当的言辞来表述这两种结果所存在的差异——尽管此前我曾很多次想过这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问题：前者名亡实存，后者名实皆无——对方又丢过来当量更大的深水炸弹：

“才不去管其他的，我还想多轻快几年……”

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我的表情是彻底惊呆了——如果表情没能来得及被定格成为静止的画面，那么我真切切、活生生被刺痛得几乎冒了血的心情，注定会化作永恒！

真想不到，能如此老道地说出绝情的话的，竟然是曾被我认定为可造、可塑的那名年轻教师；我曾试图想帮她在业务提高方面少走些弯路，再历练些时日，也让她成为一根学校里的顶梁柱，甚至想尽自己所能，帮她早日跻身中级职称行列……

——而现在，听她如此快人快语，我立刻又陷入一场一厢情愿的尴尬戏剧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这？

思忖良多，斟酌良久，我还是不死心——我不能容许自己很轻易地就放弃对一名本该有前途的年轻教师的培养——或许她是看我问得认真，“坏水”上来，忍不住想开我的玩笑；或者，当时是她的心情不好，情绪有些失控，也便胡言乱语的可能性不是没有。

后来我又找机会向我的办公室主任问了同样的问题，没想到，一直被我信任有加的办公室主任，竟然说出了跟她一样的话，一样的措辞、一样的口吻……

TMD的，这是哪个丧心病狂而又伤天理，吃葡萄让葡萄噎死，喘气让空气呛死，脚底生疮，头顶流脓的卑鄙无耻、下流无知的男不男女不女的怪物炮制出来的祸国殃民的论调！

靠！

你能散布谣言，蛊惑人心得逞；我大放厥词，抛弃所谓的师道尊严又有何妨？你得逞，我过瘾！

——扯平了！

思绪正在翻江倒海地乱折腾，忽然又听到王副校长字斟句酌般慢下来的语速：“我在这里着重提几条工作纪律：第一，各级部要高度重视，做出具体安排——本项工作是教体局考核学校重点工作之一，各级部工作的成效至关重要。第二，各项工作，级部主任和班主任要长计划，短安排，每月或每周都有活动，不能拖延。第三，各项工作，必须理清头绪及步骤，不能思路不清，步骤混乱，影响整体工作。第四，所有活动记录必须手写，禁止使用打印稿……”

我忽地一头雾水：为何要禁止使用打印稿？

正待思虑，王副校长的语重心长的解释，随后就到了：

“之所以做如此严格地强调，其实就是惧怕引不起大家的重视。我必须承认，我们有不少班主任的很多工作，都做得很出色，但就是因为不善于积累，不能有效总结，导致一边做工作，一边丢工作，等到一个学期下来，工作也就都丢得差不多了——其实很多工作都昨完了，这是不注重积累，不会总结的恶果。

“严格强调工作的重要性，是教体局文件中要求的，也是我们学校要完成教体局文件要求所制定出来的措施——但绝不是我个人为了为难大家而为大家制定出来的所谓条条框框！我不喜欢为大家制定条条框框，如果大家都能按部就班，依照我刚才前面布置的七项工作要求，把事情做扎实，做牢靠，坐得合乎规范，我何苦要来一个色厉内荏，制造什么紧张空气呢！如果大家都能像韦主任既然要做，那就认真去做，既然做了，那就做出名堂的工作指导思想那样，我还用担心什么呢？……”

“什……什……什么？”我顿觉自己又被躺枪，索性不去迎接王副校长一定在朝我看过来的视线，低头下去，在会议记录刚写好上的“3、4、5、6四个月的截图……”下面接连画了两条实线。

“韦主任干工作，有想法，有韧劲，有始有终，凡做必有成效……”

听着这犹如雷暴的阵势，我终于还是忍不住了，立刻将已经充盈着很多无奈的神色的双眼抬了起来：“我说，王校长，您就别拿我开涮了行不？”

“这哪里是开涮？”王副校长显然不依不饶，但语气依然变得柔和了很多，“我明明说的是实话，如果全校所有班主任的工作都能像你一样，我这个主管政教的副校长肩上的担子不久轻快很多了吗？！”

我心中陡然一惊，但还是将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咽了下去，转而临时抓来一句垫背的：“得了吧，人家做得也不懒！”

“行了行了，”王副校长显然有些终于达成目的的释然，“等有机会，你韦主任乖乖上来坐我这里，给大家讲讲你是怎么当班主任的！”（待续）

·本故事情节纯属虚构，若有雷同实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