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个人㈡》059·平淡（05）

文/韦步峰

“能有这种事？不信！”黑暗里，有人冒出疑问，随即又自己做了回答。

我并没有立即回应这种不信任，而是继续说道：“我至今都还非常想念那段温馨的清晨时光。在东方微微露出些白光的清晨，整个世界都还沉浸在安静与祥和的氛围里，有轻柔的凉风，轻轻吹拂人的脸庞，也有潮湿的薄雾，浸润着模糊的树叶，甚至甬道上那厚厚的砂土……校园里笼上的是一层缥缈而神秘的颜色。偶有匆匆闪过的朦胧的身影，那是值班看护学生的老师……”

“哇——”那个声音掺和进来，“好美！”

“在甬路的北面，长长的教室门口的台阶上，都坐上了晨读的学生。他们有的抱着双腿，将书本放在脚边的地面上，歪着脑袋在聚精会神地看；有的将书本高高擎起，背着白光投来的方向，凝神注目，还要将双腿并在一起，尽情向前伸直；有的将身子斜靠在上了锁的其他级部教室的门上，肩膀重重地倚在似乎已经有些发朽的窄边门框上，书本，则放在合并着竖立起来的大腿上，一面还做耐心地翻阅状；还有的站立着，干脆将书本拎在手里，很随意地走来走去，所经之处，踩着脚下的砂土沙沙作响，那些缠绵的晨雾，立刻将他包围，还要在他的周身慢吞吞地旋转，仿佛在被什么奇妙的力量扭动着……”

“太美了——真有点仙境的味道啊！”我绝对可以断定，说这句话的，正是Hanm。

“不冷吗？……” Peng的声音又来了。

但Peng还没有说出的话，很快就被Thriving给打断了：“别说话，别打断老师甜美的回忆！”

“又不光是我一个人在说，哼！”Peng显然并不服气，但她还是听从了学习委员Thriving的“指令”，把嘴闭上了。

“丝丝缕缕，影影绰绰……对了，还有树上、瓦房上欢快的小鸟在啁啁啾啾，似乎正在合唱一曲轻柔的晨的奏鸣曲。舒缓起来，宛如山间清澈的溪水，旋转着绕过乳白色的山石，还要在把根伸进水流的草丛旁打几个璇儿，再轻轻托着滑落的有些发黄的树叶，继续向前流淌，流淌……”

看不清他们的脸上的神色，但我分明感觉到我的学生们，都在伸长了脖子，或者有人已经在侧目倾听我所描摹出来的声响了，于是用了更加低沉一些的声音，重复道：“流淌……”

“轰——”全班学生都笑了，一个个从我勾勒的图画里走出来，纷纷活动活动因为听得太过入迷而顿觉有些发板的身躯。

“继续说啊？”见我长时间地不说话，在又正坐了之后，Soar似乎有些着急了，便随口说道。

“嘘——”我撮口，并将一个手指盖在上面，稍稍俯身，“别打扰他们的晨读，他们是那么专注，那么忘情，那么沉醉。仿佛连时间都已经停了下来，正在小心呵护着沉浸在晨雾里的他们；空气里也不再单单只有潮湿和清凉，仿佛还有不知名的花的芬芳，浸着湿意与婉转，透着甜蜜与芳醇。他们身上的衣衫，是那么单薄，但他们的神色，却是那么专注，那么有神……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未来，也仿佛在勾画属于自己的未来世界，真美！

“真美——”见他们不再有哄笑，也不再顽皮，我直起身子，绕过最前面的座位，径直走到窗前，继续说道，“我真的不想长大，不想离开那奇幻的如梦境般的校园，也不想离开那些醉心于学习的同学，他们的陪伴，真好！真希望能够回到这美景，让温馨和诗意伴我度过朝阳升起的早晨，再陪我走进苍茫的暮色……”

“……”

我停了下来，不再继续说话，一动也不动地靠在窗台旁。转头，透过窗户，我正看到已经被晨曦明显出来的湿漉漉的广场，那里正有几只鸟雀在雨后欢愉地跳来跳去。

“哎呀，”学生们也跟着我停了好一会儿，见我终于没有继续说的意图，也便回过神来，七嘴八舌起来：

“到底这是真的情景还是老师编造的啊？”

“感觉是真的，但又不太像啊！”

“你看，老师自己把自己说醉了——老师，你醒醒！”

“嘘——”立刻有人学了我刚才的样子，“别吵着老师，让他多几分钟沉浸在当年的梦境中吧……”

我转头朝向他们，扫视了一圈，然后直起身：“同学们，任我们有太多太合理的不舍，任我们有天大的本领，都无法再回到自己的从前，都无法让时间停下脚步。抬腿迈进初中校园的那一刻，已经成为过去；在一个没有电的清晨，听老师回味他的从前，也已成为过去。无论这过去是满意、兴奋还是失望、悲伤，都统统与我们告别了。我们唯一能够抓住的，是眼前的时光，是现在正在做的事情——东方的黎明已然升起，属于我们的世界正在我们的眼前，请抓紧与我们邂逅的这些宝贵的时间吧，一旦错过，一旦虚度，将永成遗憾。”

说完，我迈大步匆匆走出教室，身后是依然如故的安静——尽管我故意将脚步踏得很响。

看看已经六点五十分了，还是没有来电。

怕是会影响早餐吧？我忽然有些惊恐地想。随即掏出手机，拨通了食堂吕师傅的电话，就更加确定了我的担心。

原来，自从改建成现代化的食堂之后，所有食品的加工都离不开用电，早先那些用煤炭就可以加工的设备，也随着老食堂一起，蒙上了灰尘，成为历史。

我又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一一通知其他几个级部，在接到吃饭的通知之前，不要前往餐厅就餐。

因为雨后的路面到处都有积水，早操都可以不上，早自习被无限延时。

七点二十分了，早操时间已过，食堂还是没有做饭。无奈之下，我下达了让学生休息的通知——再不下课，怕是会影响到上午第一节课。

七点四十五分，随着整个教学楼那些从不悄然用电的用电器的阵阵响声，盼望已久的电力，终于恢复。食堂那边也传来消息：早饭时间，初步定在课间操。（待续）

·本故事情节纯属虚构，若有雷同实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