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个人㈡》039·维艰（05）

文/韦步峰 

至此，我忽然有一种想要彻底将笔放下的感觉。林林总总的会议纪要总是令我不爽——很多内容，都是此前会议里已经强调过，而且我也曾认真执行了的，怎地时隔数日的行政办公会依然如重新布置般再度提起，这工作究竟是重要还是不重要？如果不重要，缘何非要在行政办公会上煞有介事地提出来，如果重要，缘何很多部门都还没有行动起来，也被当做正常现象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宿舍的门，一定要及时关好，否则会因为风大而摔坏。”主管总务处工作的包主任就坐在我身边，轮到他发言的时候，他说道。

学生宿舍的门，尽管都配有球形锁，但时被风扯开的情况却经常发生，早先我主管2012级的时候，我就曾被包主任提醒过。后经求证发现，宿舍门不关，有两种原因：一种确实系学生所为，往往因时间紧迫疲于奔命，急匆匆甩手而去；但有另一种情况绝非人为，是宿舍门上的玻璃太大太过沉重，铝合金材质的门便不胜压力而下沉，从而导致锁舌不能归位，从北窗吹进屋的风，轻而易举就可以将门吹开。针对此原因，我曾多次建议，要想保护门不被摔坏，最好最实用的办法是将门锁修好，而不是只知道强调关好门的重要性。但包主任总是无奈地摊开手臂：“修门没钱，只能加强学生管理——关门的时候抓住球形锁往上一提就让锁舌归位了……”

我转头看一眼包主任，他的视线正盯着自己的工作笔记，继续说道：“下周一收作业本款——15元。”

15元的作业本款，早在十多年之前，就已经是这个价码。

或许学生和他们的家长并不知道——也的确没人在意，往常年所发的作业本数量很多，种类也是五花八门，有厚笔记本、薄笔记本若干，有“题库”、英文作本和练习本、数学作业本和练习本、语文练习本、美术作业本……而今，随着物价的急速攀升，作业本款并没有增加，但作业本种类和数量早已经明显减少。说到底，这是受教体局垄断的结果——有些本子并不适用。

学生的作业本，一律得经过教体局统一发放，其中就一定存在利益因素。当然，如果教体局不干涉此事，势必造成各学校各自为政，一些不法商贩便有了可乘之机。

记得早年，学生作业本都是由各学校自行安排，不少学校都是从校办商店购买学生的作业本——贩卖学生作业本利润是很丰厚的，校办商店的业主往往会因此大发横财。正是因为种种乱象，教体局才横刀干预，将全市中小学生的作业本购置权受了上去。

忽然有一种窃喜，因为作业本款的稳定，早在开学之初收取生活费的时候，我已经自作主张，将作业本款加上去一起收取了。

——尽管我的做法，似乎有些冒进，但理由很简单，我不想给家长种下一个班主任每周都收钱的印象。收款总数不变，但收款次数往往会激起不少学生家长的不满情绪，这一点，我很懂。

包主任的话刚说完，坐在东北角的王副校长立刻开启了会议模式：“关于考勤问题，我说过很多次了，要各部门按时上报。但时至今日，仍然有不少级部报上来的考勤记录残缺不全。我不知道各位作何感想，单单一个考勤，就能让我深切地感觉到有些人的工作态度存在严重差异，有的认真，有的在敷衍。如果是敷衍，你级部学期末的教师考核理应受到严重质疑；当然也不乏上报及时者，比如初一级部，韦主任对各项工作都认真对待的态度，想必大家都是眼见为实，也都是心知肚明……”

很显然，王副校长在表扬我工作的认真。

作为跟我同样都属于工作类型的人，王副校长对我的工作的开展情况，历来都持力挺态度。说来也怪，他总能够从我的工作中很迅速、很准确地发现别人不曾看到的亮点——至于其他人，我也似乎已经习惯了他们的总被什么蒙住了双眼的做法——他所陈述的情况的确都是事实。我对我部门教师的考勤，历来抓得很严，记得准，从来不曾有过一丝一毫的私欲。但此情此景，我却并没有感觉到愉悦。原因有二：我当然知道哪个级部从不把教师的考勤当回事，正如前文所说，其中当然隐含了那些级部主任的某些私利，存在各种各样的顾虑，保留了各种各样的可操控态势。无论怎么说，他们的这种做法，说到底，也还是对工作的极端不负责任。

如此一来的情况，也便令我倍感尴尬了。

在每周政教处所公布的教师考勤汇总表中，我级部教师的请假节数总是全校最多的。

其他级部并不是没有，他们所应该记录的教师请假节数，也并不是比我级部的教师少，而是他们根本就不想报上去。

——他们的这种和稀泥的态度，一直不为我所认可。他们的给将来教师考核预先留下调整空间的做法，实在是工作中的大敌。

或许这种做法可以招致更多教师对他个人的支持，尤其在评选工资或者晋升职称的时候发挥重要的作用，但工作就是工作，如果非要跟私利联系起来，工作秩序当然会被搅乱，我以为。

记得早年在其他单位工作的时候，的确曾有关系不错的校友善意提醒过我：领导的权力，应该用来扩大朋友面、谋求更多支持的，但你却将这关系演变成了得罪人的机会。

的确如此。

我曾不止一次地问过自己，权力到底是什么？辛德勒说，权力是有足够的理由去杀一个人但却不去杀。但我意识中的权力，却有另一种解释：如果权力只为个人谋取私利，我情愿不要这种权力；我的权力，就是有能力且更好地为学生、为教师服务，并将这服务演化成一种号召力，通过持续不断的催动力，让我所任教的学生更优秀，更有前途。

——这应该是我能够做到的，更是我想做到的。（待续）

·本故事情节纯属虚构，若有雷同实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