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个人㈡》012·鞭策（03）

文/韦步峰

“啊，”Hanm爸爸顿悟样地说，“还真是，老师说得对，我之前从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总觉得作为父母，说道孩子的错误是应尽的责任——当父母的哪有不管孩子的，也从来没有站在孩子那方面想问题……”

“嗯，”我点一下头，“你说得太好了。而且我惊奇地发现，你的确思维很敏捷，竟然能够听得出我刚才话里隐含的意思。

“——幸运的Hanm。这也是你们全家人的福气啊。”

我当然在借题发挥。

话说得那么直白，再听不出我的意图，那才让人无语，就直接没有继续沟通下去的必要了。但我仍愿意抓住Hanm爸爸的这一“闪光点”，也不再吝啬我的溢美之词。果然，我的褒奖之语刚送过去，Hanm爸爸立刻便好像有了说话的冲动和勇气，不由自主地滔滔不绝起来：“不瞒老师说，我在初中念书的时候，在班里是班长，在老师和同学心目中具有很高的威望。老师都处理不了的学生之间的矛盾，我都能处理得了。后来我们那个班主任萧老师——现在，恐怕他早已经退休了——班上一有事就找我……只可惜，那时候我自己不太懂事，没有真正意识到学习的重要性——不过当时，我们那里也没有多少学生喜欢学习，家长也不管，任由我们自由发展，整天闹哄哄地，就知道贪玩。

“说实在的，我混到现在这幅天地，心里也很不甘。要是我当初能好好学习，肯定不会像现在这么辛苦——我刚上初中的时候，在班里的学习成绩绝对是前五名——为了养家糊口，托关系走后门，好不容易揽过来工程，还得掂量着支出安排工人，采购原料……唉，我没白没黑的干活，也就是希望Hanm和她的弟弟能够不再吃我和她妈经历过的苦。

“我十七岁就来到你们这里，在建筑工程队当小工，一年下来也挣不到多少钱——现在想想那时候，真是很辛苦。”

“那后来，你们全家都在这里住下，是什么时候的事？”我问道。

“我只当了一年半小工，就开始当大工。再后来，慢慢有了点积蓄，就从工程队独立出来承包工程。刚开始，日子也不好过，一来自己没有领工的经验，二来咱的钱也不多，一年下来，除了垫付工人工资和购买材料用去的钱，也还是剩不下多少。记得我出来领工的第二年，本打算拿回老家过年的工程款没有给我，我硬是没有回家过年，就在工程队临时搭建的工棚里，跟几个看场子的工人过了年。我老家的人，包括我爸、我哥他们都劝我回去，但我不想回去。要回去，也要混出点名堂来才有脸回去啊，就一直干到现在。”

“Hanm妈妈跟你是一个地方的人吧？”我问。

“是，我们都是枣庄的，Hanm她妈跟我是初中时候的同学。”

“那你们，怎么在本地安家的呢？”

“再后来，我的经济条件不是好了嘛，就回去跟Hanm的妈妈结了婚，结婚之后，就一起搬过来这边了。在这里盖了房子，Hanm妈妈也在这里找了工作。这些年，我们只是逢年过节的时候才回老家。”

“哦，”我将面前的工作笔记合上，“这么说，Hanm出生在这里？”

“是，Hanm和她弟弟都是在这里出生的。”

“刚才我听你说了这么多，真是深受感动，”我活动了几下面部表情，颇有些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你的奋斗经历，就是一份最好最有效的励志材料，你应当告诉Hanm：任何成功都是用汗水，用辛苦换来的，没有……”

“我说了啊，老师，”Hanm爸爸立刻像遇到了久别重逢的知己，忙不迭地打断了我的话，非常投入也非常用力气地说道，“我早就对她说了，从她上小学时候不正儿八经学习——那时候她也经常违反纪律被老师找门子——我就经常对她说过。”

“说过？”

“是啊？”

“那你说过之后，她有什么改变没有？”我故作惊讶地问道。

“有什么改变，她能有什么改变，依然我行我素！”但立刻，Hanm爸爸又说：“要说有点起色，也就三两天，三两天时间一过，又就显出原形……唉，真让这孩子愁死了。”

我起身，拿过Hanm爸爸面前的纸杯，从我身后的饮水里接满了水，重又放回去。然后颇有些疑虑，又带着一探究竟的样子接连问出两个问题：“按理说，这些事是一定会让Hanm深受感染的，怎么会没有效果呢？——对了，我想问问，你是用什么方式对她说这些的？”

“教育她的时候啊？！”Hanm爸爸刚抽出纸烟，立刻停在半路，直言道。

“你是怎么教育她的呢？”

“当然是数落她的不是，训她为何不听老师的话，非要给我惹事……”

“她听么？”

“不听啊！”Hanm爸爸神色不自觉地透着严厉的光，“有时候也听一些，但说得她急了，她就犯浑……”

“然后呢？”

“不听话还行啊？！我当然对她严厉管教，我可不能管她些毛病。”

“你打过她？”

“嗯，不听话，当然要挨揍！”

“我听她妈妈对我说过的，你打Hanm的方式，有些太凶狠，对吧？”

“是啊，老师，”Hanm爸爸犹豫了一阵，然后继续说道，“我是个粗人，干工程活出身的，有时候脾气上来，火爆的要命，哪有那么多时间温和……”

“你打过她多少回？”

“……，记不清了——反正，她小时候没少挨我的揍。”

“我来猜测一下吧，”我正色道，“你教训Hanm的时候，先是把她叫到你跟前，然后用了从老师那里得来的证据，对她横加指责。她一定为自己辩解，然后你就认为她是态度不老实，在故意不承认，有意撒谎，火气就上来了，声音就大起来了，气势就压倒一切了。说着说着，你认为还不解气，就又将她之前所犯下的一些错翻腾出来一并指责她。Hanm还是不承认，还是在为自己辩解，而且还哭了。她这一哭，你怒火往上撞，联想到自己多年来含辛茹苦地为她创造了现在的生活条件，气不打一处来，挥手就打。

“——是这样吗？”（待续）

·本故事情节纯属虚构，若有雷同实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