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个人》010·鞭策（01）

文/韦步峰

“你在家里，跟Hanm谈起这些的时候，也用这样的方式吗？”

我的问话，让Hanm爸爸陡然一惊，仿佛全然不知道我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我。但他毕竟是在建筑工地上领工人的工头，绝对具备较强的临场发挥能力，利用这片刻的冷场时间，他掏出一包“玉溪”，抽出一支，然后把剩下的一盒就要往我桌面上扔。

我摆了摆手，又朝办公室门口那里指了指。

Hanm爸爸立刻会意，立刻把已经抽出但还没来得及点燃的香烟插进烟盒：“呵呵，我不知道办公室不让抽烟……”

我起身，从身后档案柜最底层找出一个盛茶叶的铁盒，揭开盖子放到他的跟前，并笑着说道：“没事的，你是客人，不适用那‘禁止吸烟’的标语。”

“那怎么好意思，就我一个人抽——要不你也来一根吧，我知道你也抽烟。” Hanm爸爸脸上的笑容里还是带着不好意思。

“我是抽烟，但我不能在这里抽——这里距离学生太近。每当烟瘾实在上来了，憋不住，就去前面我的宿舍里痛快地鼓一阵，然后才回来。”

“唉，”Hanm很麻利地点上纸烟，又狠吸了一大口，将烟雾吐出来的时候，也一并点了点头，“当老师，确实不容易。我们两个人管一个孩子，还让她气得够呛。你每天还要管那么多学生，一定很辛苦。”

“嗯，”我喝完一口水，点了点头，“你能这么体谅老师工作的辛苦，我表示万分感谢。我管的学生的确不少，而且他们也往往不是这样的毛病，就是那样的缺点暴露出来，忙碌起来的时候，也常常因此而焦头烂额。但你说的又不完全对，在管孩子这个问题上，很多时候学生家长和老师的态度并不一致，就更不用说方法、策略了。”

Hanm爸爸吃惊地望着我，没有说话。

我继续说道：“对学生家长而言，孩子往往就一个、两个，管得好与不好，直接决定了一个家庭的未来。但是老师呢，教学生是一批又一批地教，很多时候不少老师会遇见这样的情况，一届教不好，换另一届再教，他还是照样在干工作，照样领报酬，拿工资。从这个意义上说，老师管学生，哪怕学生就是不听话，老师怎么管也管不好，最终落一个不欢而散甚至离心离德的局面，也跟老师的利益没有多大联系，大不了当年的考核分数低一些。更何况，有的老师，别说不愿意去劳神费力地调查学生是否有问题，即便是亲眼见到了学生在违反纪律，也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者干脆假装没看到。最明显的例子就是，当两个学生在厕所门前疯闹，而且疯得很厉害，不也有老师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扬长而去，不理不睬的吗？

“——用这些人的话说，是眼不见心不烦，生气上火不如安心挣钱花……”

“当老师哪能这样啊！” Hanm爸爸看上去实在憋不住了，忍不住插话道，“这样做，会有违老师职业规定的。”

“对，”我点点头，“你说得还算客气，如果让我来评价，这种对学生不管不问，一副天下大乱我独安闲的做法，简直就是失职！但你想过没有，这样的老师家里也有孩子，我可以很确定地说，他们当年对学生并不是现在的态度，一定是很负责任，很较真，甚至遇到疯闹、打架之类的突发情况，即便不是自己班里的学生，也会上前制止，也会狠狠地批评当事的学生。可是现在他们变了，变得对工作敷衍塞责，应付了事，变得对学生麻木不仁，视而不见。可你想过一个问题没有？

“——如今的一些老师，为何变得面目全非，难道他们骨子里真的就是那么冷酷，就是那么麻木？不是，绝对不是！让他们改变的，是社会，是学生，还有学生的家长。”

Hanm爸爸这回开始瞪大眼睛了，更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个激灵，他将差一点烧着手的烟蒂插进花盆里，熄灭了，但又猛然想起什么，就立刻站起身，从花盆里把烟蒂拿出来，放进我递过去的铁盒里，盖上盖子。

“如今社会上的一些人，好像都很懂教育，不知道他们读过几天书，也不知道他们受没受过正轨教育，读没读过教育学、心理学，只要学校、老师违背了他们这些人的意愿，就立刻横刀立马，对着老师、学校指手画脚，唾沫横飞，而且还有人引经据典，非要说教师如何如何说话，就是残害了学生幼小的心灵，学校如何如何行事，就是违反了教育教学规律，必须立马承担相关责任——俨然一副资深教育家的派头。每当遇见这样的人，看到这样的嘴脸，我便想起十年动乱。那时候我们国家整个社会，乌烟瘴气，甭管理由是否充分，也甭管事实是否真实，只要有人被扣上了走资派、反革命之类的大帽子，那便是罪责难逃，简直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非要饱受折磨，必须低头认错。只要老师和家长发生了矛盾，闹将起来，没有好果子吃的，一定是教师。教育局领导判定过错的理由很简单，还是你工作做得不好，做好了，怎么会闹起来呢！久而久之，这些看似发生在个别人身上的悲哀，看似出现在个别学校里的状况，都深深地刺痛了教师的心。大不了我不管了行吧，大不了我不看见行吧，你爱学不学！

“——等到人心冷了，再热起来，谈何容易。”

“那……”

“我刚才说的，是别人；在我这里，压根就不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之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凡是我能够就孩子的近期表现跟家长做主动沟通的，归根结底是为了孩子好，我希望我的学生都有健全的体魄，更加具备健康的道德素质和自律意识，也只有这样，他们未来，才能够走得更远，走的更好。孩子到校读书，有比学习成绩更重要，那便是尽快学会做人。”（待续）

·本故事情节纯属虚构，若有雷同实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