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个人㈡》004·聚首（04）

文/韦步峰

“哗——”经我提示，教室里立刻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

待Meki去到教室最后面Hanm身旁的空位子（上学期末，因为Hanm严重违反纪律而受到自己一张桌的‘处罚’）上坐好，我又说：“从今天开始，我们班的学生总数，就是三十二个人了。从三十一变成三十二，虽然在数字意义上，只增加了‘一’，但在我们班级很多外在和内在的属性上，都发生了变化。比如，由‘单数’变成‘复数’，女生由‘二十’变成‘二十一’，之前有一名同学自己一张桌，而现在，每个人都有了同桌。换句话说，是Meki同学的加入，让我们班发生了重大变化，我们的人数增多了，我们的实力得到了加强。新学期伊始，就有了新的开端，这是我们全班同学的荣耀，希望大家在今后的学生、生活等各方面，都有比上学期更好的表现，在掌握知识、历练品格的养成方面，都取得更多更大的成绩！”

“哗——”掌声又一次响起，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光。

刹那间，我的心头涌起一阵感激。

阔别一个寒假，我又一次与我的学生们生活在了一起。对我而言，能再见到他们一张张年轻而朝气十足的脸，就是我最大最心满意足的奖赏。我喜欢与他们朝夕相处的日子，喜欢听到他们稚嫩而顽皮的声音，看他们幼稚但日臻成熟的脸色，也喜欢当着他们的面，做一名权威十足的演说家。有他们出现的日子，是我人生价值得到最完美体现的时刻，有他们参与的我的生活，很精彩，很完整。

但我很快就有皱眉头的时候了。

课间操，我照例让学生们列队绕操场跑了三圈。大多数学生的体能，并没有如我之前担心的那样，出现减退的情况，他们依旧健硕，依旧执着。但新来的Meki的神色，着实让我吓了一大跳。

刚刚跑完一圈，Meki就从排尾出列，捂着肚子神色痛苦地走到我跟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老……师，我跑……不动了。”

我一惊，不会吧，像跑步这样的运动量都坚持不下来？这是什么样的体质，难道她在之前的学校，连跑步都没有？

果然，她之前的确没有像我的学生那样上那么多的体育课，更没有像我的学生们那样接受跑步技能训练，甚至连集体操都没有上过。

“那你们体育课的时候，都做什么呢？”我俯身问Meki。

Meki终于将捂着肚子的手放下，但依然呼吸急促，断断续续地说：“都是……我们上了操场，自由活动，老师就不知道去哪了……直到快下课的时候，老师才又出现了。”

纯正的东北口音，好听极了。

我一直都很喜欢东北人说话的腔调，轻松自如，音韵流畅，真的就像是在歌唱。

“连跑步都没有跑？”

“嗯，我们体育课除了玩，什么也没学过，很多时候还不上……”

“那你们的课间操、早操的时候，都做什么？”

“我们没有早操，课间操有时候也只是简单做一阵体操……”

我的心头一阵颤抖，看来体育老师的不负责任，也绝对不仅仅出现在我的学校。白山市，一个我从未到过的地方，竟然有着跟我的学校一样的职业倦怠情况在上演。唉，怎样的现实，怎样的教育局面。

我当初是因为别人不接体育课赌气接管了过来的。

每周三节体育正课，外加两节体育活动课，我几乎都给学生上成了正课。我教他们队列，教他们跑步，教他们打篮球，教他们做肢体拉伸练习……我并没有较系统地演习过体育专业知识，参加工作后，也没有参加过任何形式的体育方面的技能培训，我的在体育教学方面所具备的知识，也就只是在师范里所学到的那点浅薄的东西。教语文，我丝毫不会有为难心理，多年的语文教学经历，早已经轻车熟路，但我依旧愿意将我所仅有的那点体育知识教给我的学生们。

这可能是我喜欢与学生在一起的感情延续，但更是一种为人师者所必须的职业操守。一个连职责和操守都无法坚持的人，充其量也只是一个被动的“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假职业人。每当我看着学生们在我的统一号令下，做着相同的动作，就立刻有一种喜悦之情油然而生。

“新转来的学生吗？”待我让Meki到操场边站好，一直站在旁边的主管毕业班工作的孙副主任，就立刻朝我问过来。

我点点头：“嗯，从东北转来的。刚才一问才知道，他们那儿的体育课，竟然形同虚设，连跑步都没有……”

“别说人家学校，你就看看咱们学校的体育老师，有几个像你一样有模有样给学生上课的？应该是一个都没有，你绝对是另类！”

“唉！”除了这一声叹息，我并没有太多的话想说。

“主任，我上午最后一节课，与你下午第一节换换吧？”我刚到办公室坐下，小宋就走过来跟我商量换课的事。

开学第一天，我就将课程表做了重新调整。按常理，我总是很痛快地就答应了。换节课而已，我几乎什么地方也不去，上那一节课都是上，无所谓的。但今天，我却拒绝了。

爸爸因突发头晕而住院，今天已经是第六天了。如果按照之前医生给出的建议，今天下午，我应该去办理出院手续，吃了午饭，我就要到医院。

“有事？”

“嗯，”小宋有些失望地点点头，但很快她就提高了嗓门说道，“没事，我跟别人换吧。”

唉，事情都赶到一块了。

当我胡乱吃了午饭，急匆匆赶到市里的人民医院，爸爸也已经吃完了午饭，正依靠在病床上等着我的出现。

见到我，妈妈赶紧凑过来，指着与爸爸同一个病房新来的病人，压低了声音说道：“你看那人。”

循声望去，见东北角的病床上，此刻正躺着一名浑身在抽搐的中年男子。他仰面躺着，一只手放在身体一侧，而另一只手蜷起来放在胸前，不停地做不受控制的战栗姿态的摆动，砸到床铺上，发出“嗵，嗵，嗵……”的响声。（待续）

·本故事情节纯属虚构，若有雷同实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