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个人》206·偏安（08）

文/韦步峰

但几节乒乓球课过后，我变得有些茫然了。

他们练习乒乓球的积极性并不高。他们往往三五个人聚集在一起，说说笑笑，并不急着习练我讲过的训练要点。多半时间，都消耗在由一个人发球动作的笨拙所带来的戏谑或者消极观望之中。

球在脱手的一瞬间，总是用球拍将球砸在球台上，而不是依照我说的，先将球向空中抛出，待球落到合适的位置时，用球拍从球的下方或者后方快速擦球。

这些问题，我强调了很多遍，但他们依然故我。而且一旦我说得太急，他们便索性站在原地，仿佛有些茫然地，连发球的动作也不做了。或者，好不容易发出一个球，在落到球网对面的桌面上，球马上就被对方一个笨拙的动作打飞了。

于是，围着看的几个人，就立刻爆发出哄笑声。——这种笑，简直令我倍感莫名其妙。

我渐渐发现，我的学生之中的大多数人，对乒乓球运动好像并不感兴趣。他们之所以在开始训练之初也热火朝天地争抢球台，原来多半只是源于好奇，只是一种最原始的抢占本能，并不是给自己创造练习的机会；而一旦一通笨拙的忙碌过后又始终摸不到壶嘴，热情便逐渐消沉下去，直至开始消极地耗费时间，做任意玩耍状了。

而我对他们的这种消极态度，是绝不能容忍的，常常因此训诫他们几句。然而教学楼前的广场实在太大、太空旷，我根本掌控不过来，经常在东面指导的时候，在西面打球的学生就松懈下来，而等我去了西面，东面的秩序又乱了。接连走了几个来回过后，我也有些懈怠了。

任我怎样挤出时间，让他们认真观看我从互联网上寻来的《CCTV5乒乓球教学视频》，任我怎样反复强调训练的要领和打乒乓球的种种好处，他们回应我的态度，却总是很消极。渐渐地，我终于有些烦躁了。

——真是一帮扶不起来的阿斗。

我恨恨地想。

然而很快，我便主动放弃了这些愤懑的情绪。也许，这场地实在太简陋了，根本无法提高训练效率。球极容易飞出去，一节课下来，用于捡球的时间，远远大于真正用在发球、接发球上的时间。

所谓因地制宜，因陋就简，也只不过是一则神话。

还是人家乒乓球训练场馆的设备好。

教练站在球台中间球网的位置，不停地将乒乓球按照右、右、中、中、左的方位发出去，接球的小孩子灵活地快速移动，又娴熟地将球击打出去。球，总能有极好的落点，在很靓丽地越过球网，又都纷纷落进球台另一头张开的网兜里去了……

我渴望我的学校，也能有这样的训练场地，我也能够真正过上一把乒乓球教练的瘾。然而，现实是残酷的。我只能守着眼前这些其实早被被人遗弃的设施，用了满腔热情来描画属于自己的教育理想。

但我的这理想，又仿佛是空洞和不切实际的。

每人要求我必须教学生学习乒乓球，也没人重视我们在习练过程中所遇到的种种不便，仿佛在任由我们自生自灭，打与不打，都无关他们的痛痒了。

在室外打乒乓球，最大的敌人就是风。看似很轻柔的一阵风，足能够将小球吹出老远，几个捡球动作过后，我的学生们索性不再让小球出手——没人愿意追在小球后面，傻乎乎地跑来跑去。

那就去学校的乒乓球室看看吧。

这里是供教师打球的场所，宽阔的三间房里，并排摆放着两张木制球台，乒乓球落上去，又柔和的声响，全然不是室外那球台的那般刺耳。但他们总是无法接住我发出的球，不是漏掉就是打飞，就连一点流畅感都没有。

气恼，还是有些气恼了。

或许，我压根就不应该有这样的异想天开。

——我终于有些犹豫了，对自己一如既往地对学生们萌发的热情。

还是让他们回到“正规”，去学习《体育与健康》课本中的内容吧。

几番取舍，我又总是心生不甘，为何我的学生就不喜欢打乒乓球，为何在我的学生之中，就不能培养出几个熟练掌握乒乓球技巧的人呢！

更何况，球拍都让学生们买来了，如此半途而废，真真情何以堪了。

于是，我又只能强忍着心中的困惑，硬撑着让他们继续练习。

然而在冬天的天气里，真正适合打乒乓球的时间并不是很多，即便艳阳当空，也还是无法屏蔽风的袭扰。

那就让他们练习跳绳吧。

跳绳很容易，而且他们也有一定的跳绳基础。

又不受天气的干扰。

看着他们排成一队，依次跳过去，做“8”字跳绳训练，我的焦躁的心绪，终于有些安稳了。

“体育，无非是领着学生随便玩，你却上得如此认真！”终于有人对我的做法表示不解。

不！既然我决定接手学生的体育教学，那就认真履行我的职责；既然课程标准中有每周三节课的体育和两节课的体育活动的规定，那就一定有它的合理性和可行性。作为老师，怎么可以违背课程标准，又怎么可以荒废学生的时间呢。

“真的搞不懂你！”一番辩论，好心人终于放弃了。在他看来，我整天顶着的，简直就是一个花岗岩雕刻出来的脑袋。

为了加大训练强度，我将全班分成四个跳绳小组，每个小组还安排了专人负责监督，负责训练指导。

除了体育活动课，课间操跑操结束后，再让他们在广场上练一阵跳绳。

“大家好好跳。等我们练好了，练得有成绩了，咱就举行跳绳比赛——到时候，我还可以邀请咱们的家长来学校观看。”我动员道。

“啊，太好了！”

“好什么啊！”

有人赞成，也有人反对，还真是众说纷纭。

“那乒乓球就不练了吗？” Eboy显然很不满。

“练，”我说，“体育活动，总要有计划地进行嘛。”

“还计划呢，” Satisfying立刻嚷道，“已经有两个球台坏掉了……”

还真是，那两个球台的“球网”终于因为锈蚀而倒下去了。（待续）

·本故事情节纯属虚构，若有雷同实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