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个人》181·乱局（12）

文/韦步峰

等我的心情终于彻底平复，再回到办公室，修德全已不知去向。

“刚才你那是干什么，真是火爆脾气啊，你该不是真想冲上去揍他吧？”翟强见到我进屋，立刻转过身，歪出一条腿，对我说道。

“嗯，”我一边答应着一边往座位那里走，“我确实想扁他——幸亏大家拦着……”

“真打了，就麻烦了，”翟强彻底站起来，走到我的办公桌前，很关切地说道，“他正好回家躺着养‘病’，求之不得呢！”

“那倒是，”我点点头，“不过，看他那嚣张的气焰，确实把我气得够呛，感觉什么要的道理，都已经说不通了，唯有拳头能让他老实。”

“哈哈，你啊，”翟强笑了，“都四十多岁的人了，怎么就不能忍一忍？他已经五十多了，你真打了他，好说不好听。不过，人在气头上，情绪失控倒也在情理之中……”

我无心听他下面的话，只简单敷衍了一阵，他也就消停了。

在我看来，他的对我的所谓的开导，无非又是一次抓住机会示好，他的话，说来说去，谁也不得罪。

我分明地看到，就在我跟翟强搭讪过程中，正批改学生作业的小许，抬头看了我很多次，但终于没有说话，也是因为插不上嘴吧。

待翟强等人出去，屋子里只有我和小许在的时候，我说道：“小许，刚才你有话要说？”

“没有啊？”她笑了，笑得有些神秘。

“应该是有。”我察觉嗓子有些火辣辣的，仿佛有冒烟的烧灼感，就去倒了一杯水，一面类似自言自语般地说道。

“我从未见到你发那么的火气，当时有些害怕。不过，”小许终于将最后一本作业批完，一面将那一摞作业本竖起来，在桌面上闯齐（胶东方言，借助桌面的平整，将纸张、本子等摆弄齐整），一面说道，“但更令我惊讶的，是修老师说话怎么能那么蛮不讲理。作为男人，面对那样的耍赖，总要拿出点血性来，否则还不被人欺负惨了啊！”

我感激地看着小许：“说得是，但等心情平静下来一想，他说他的，我做我的，犯不着跟他那样的人一般见识。既然他的话都说到那样程度了，也说明根本不想往好地方去，素质如此，也就真没必要跟他较真了。唉，人被疯狗咬，还真不能趴下去，咬疯狗！”

“是啊，”小许也点点头，顺手从桌面上拿起手机，手指飞快地拨弄几下屏幕，然后又说，“话是这么说，但这事落到谁的头上都会气得发疯。都是一个单位里的同事，整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真用不着那么刻薄和蛮横。我感觉修老师的脾气挺好的，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了……”

“再明显不过了，”我进一步解释道，“还不就是评上了高级职称，感觉自己终于走完了两万五……”

“对，”正说着，翟强和陈明阳从外面进来，听见我的话，翟强立刻接口道，“你说的这个道道很对，说一千道一万，都是职称惹得祸。——这个万恶的职称制度，真得好好改改了，否则，教育行业没好！”

“就是啊，”陈明阳在一旁敲边鼓，“如今咱这教育行业，还真是这么个事，评上高级就不用干活，所有的工作都是还没有评上高级的人在干，什么世道啊！”

“听说有关部门早就想废除教育行业里的专业技术职务……”翟强消息总是很灵通，但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陈明阳打断。

“那发工资的标准怎么制定？”

“总体说来，分三个大项目：一是教龄，一年多少钱；二是工作量，教多少节课按照一定的标准配发多少钱的工资；三是绩效，跟考核结果挂钩。”

“翟主任，你说的是真的么？”小许忽然问道，“大约要到什么时候施行？”

“当然是真的，”翟强立刻煞有介事，但一会儿便有少了底气，“目前正在研究，应该是为期不远了。”

“哈哈，”陈明阳笑道，“那还说了干什么，‘八’字都还没有一撇，也许等咱这些人都退休了，也不见得能施行。”

“感情你们都在说着玩啊？”一直趴在桌子上摆弄手机的小宋，这时候也仿佛受到了影响，在听了半天终于不知其味，就很泄气地说道。

“什么不是说着玩，”翟强笑嘻嘻地说道，“你以为这年头，还有多少人在真正干工作啊，谁不是掐着手指头数钟头，数完八小时，200块到手就下班啊！”

“哈哈，正确，是这么个事！”陈明阳又一阵笑——他总是很爱笑，无论可笑还是不可笑。我甚至一直在怀疑，他是一个笑点极低的人。

翟强善于抓住机会，与任何人都能搞好关系的能力，果然名不虚传。

尽管他是我师范时候的同学，但多年的同事关系却丝毫没有增进我俩之前的友谊。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渐渐觉得，在他和我之间，似乎越来越竖起一道无形而坚硬的很厚的墙壁，终于将本该是亲密无间的情谊，拦腰折断，还非要将彼此的世界隔绝起来，音信不通。

就拿学期初安排上晚自习工作的事来说吧。

找谁谁不干，我最终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找到了翟强。

本以为他会顾及老同学的面子，即便满心不乐意也会勉强答应。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听明白我的意图后，竟然给了我一阵狂笑，狂笑之后，用了极其干净利落的态度，给了我两个字：“不干！”

没有解释，也没有歉意，就连那些堂而皇之的借口都没说一个。

他是那么愿意巴结别人，怎么就能够横下心来敢于得罪我呢？

想来想去，他似乎将自己工作上的因失意而生发出来的愤怒，转嫁到了我的身上——在他看来，我是校长眼里的红人，工作业绩蒸蒸日上，根本不会与他一起跟校长斗，所以只能将我视作他的对手，至少也认为我跟他根本不是一路人。

“知道老修为什么发那么的大火吗？”待闲谈终于消沉下去，翟强特意约上我，出到走廊里说道。（待续）

·本故事情节纯属虚构，若有雷同实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