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个人》173·乱局（04）

文/韦步峰

“就是啊，”Hanm爸爸接话很快，“如果Hanm真的做错了，老师你就是打她，我也绝对没有一点意见！”

听着Hanm爸爸的话，我忽然仿佛陷入一个前所未有的惊愕里。这惊愕的世界里忽然间有些黑洞洞的，竟然没有一丝光亮。而且，Hanm爸爸的话说得再明白不过，就是希望我不要冤枉他的女儿。我原以为，Hanm爸爸一定会遵从我的意愿，密切配合我对Hanm的管教。

我历来从不放过学生身上的缺点，只要发现，无论是谁，都必须采取措施，予以剪除。在我看来，这是正确的工作态度，是为人师所必须具备的品格——否则，要我这老师做什么用呢？

但Hanm爸爸看似很随意的一句话，让我忽然不适应起来。他的女儿应该没有我说得毛病这么多，也没有我说的这么不堪；而且，我似乎隐约地感觉到，他认为自己的女儿之所以毛病不断，很大程度上源自我对她的误解所造成的。

难道这也是社会发展的必然，学生家长对学校教育都持怀疑态度了？

我想是的。非但当前如此，之前这种家校矛盾也是存在的，只不过是我自己不愿意去承认，更确切点说，是自己没有觉察到。

但我必须将Hanm的这件事处理完，拖则生变，曲则生乱。

无论如何，Hanm对Bustling的打击报复是错的。幸好在我的持续不断的施压下，Hanm最终还是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并且当着她爸爸的面承诺今后不再犯这样的错误。

刚把Hanm爸爸送走，一向很老实的Qi又来找我。她的嗓子说不出话——突然失声了。

真是什么稀奇古怪都有，感冒还能出现这样的症状。我赶紧给Qi的爸爸打了电话，请他到学校来领着Qi前往医院诊治。

但不到半小时，Qi爸爸就把Qi送了回来。

“没事吧？”我问。

“没事的，”Qi爸爸性情很温和，也并没有丝毫急躁的情绪，“之前就有过这样的情况，医生说是声带发炎。”

“你能坚持上课？”我又问Qi。

Qi点点头，就很快回座位上去了。

下课后，我找来班长Wendy，向她了解最近班上的情况。

Wendy总是性格很慢而且话语又少，问来问去，就像我在挤牙膏。索性，我直接明示了我的建议，向她布置了几项任务：

1．要经常性地协助Qi检查卫生，并将检查出来的问题及时在班上公布；2.调整学习小组，按照学习成绩，给小组内成员编排上序号；3.落实班上的考核制度，及时量化每名学生的操行得分；4.及时与班级干部沟通，了解他们的想法；5.调动学科课代表的积极性，提高他们晚自习带领全体同学复习新学知识的效率，还要适时敲打个别学习成绩不好的课代表，让他们产生危机感；6.自下周一开始，教室里启用高清监控……

Wendy一一点头，很专注的样子。

自第一次月考之后，Wendy的学习态度很端正，成绩也提高得很快，期中考试就跃居全班第一。她的学习习惯很好，课堂上的注意力始终围着老师转，遇见老师做重点强调的内容，就立刻记录下来，写不完作业或者书写态度不好这类常见情况，在她身上从未出现过。

她升学时的成绩并不很理想，虽然属于前列，但毕竟不是第一。

尤其令我倍感高兴的，是她的成绩在亚沙城中学尖子生序列里也不低。我长长突出一口气，看来我的努力还真的没有白费。

此前我一直担心的，就是学生的学习成绩出现整体滑坡的局面——毕竟我手中的这三十一名学生，如同是别人挑拣剩下的。

“这表格给你还是跟办公室主任？”胡成安手里领着几张打印好的纸，进屋来了。

我努努嘴，朝他示意，给办公室主任董老师就行。

“还是每人提供十个电话号码的事。”未待我问，胡成安便主动说道。

“真烦人啊，”小宋忽然发声，“要那么多电话号码到底有什么用！”

“这是好事啊，”胡成安巴不得有人及时跟他互动，就立刻对小宋说，“万一你提供的电话号码被上级‘采访’，岂不是可以得到电话费的奖励！”

每人提供十个电话号码，是用于调查政府各部门工作的群众满意度。该项工作一级一级布置下来，并且严格强调提供电话号码的公务人员，要做好群众培训，让电话所有人会回答、善于回答问题。无论问及哪个部门的工作情况，只要回答“满意”，就可以得到五十元的电话费奖励。

我对此事历来很反感。

采用金钱诱惑的方式，让群众对政府各部门的工作说满意，这本身就是在强奸民意，当然属于不正之风。无论他们的工作做得好与不好，一律诱导回答“满意”，这样的满意度调查，可信度到底有多少！

尽管我也被调查过，我也回答了满意，并且好像也得到过五十元电话费的奖励。

很快，老师们便忙碌起来，纷纷掏出手机，找寻合适的电话号码，整理到表格上。

我翻开工作笔记，从上面摘取了十名学生家长的电话号码报了上去。

既然无法扭转乾坤，那就从了别人的愿吧。

果然，学校党支部要进行换届选举了。周三上午，全校党员聚集在了二楼课例研讨中心。

主持换届选举工作的，是街道工委的一名组织干事。他个子很高，额头很亮，正站在讲台上有板有眼地说着换届选举工作的重要性。

在我来学校之前，党支部书记就一直是刘俊平，很多年过去了，从未有过第二个人选。

他原是镇教委主任，在镇教委撤销后，便被公布为党支部书记。随即又被市委发展升级办公室抽调去从事包村工作，因此若没有职称晋升等事关他本人利益的工作要做，他根本用不着上班。

此刻，刘俊平书记也坐在讲台下面，距离刘校长不远地地方，聆听着组织干事对换届选举工作的布置。（待续）

·本故事情节纯属虚构，若有雷同实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