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个人》170·乱局（01）

文/韦步峰

“真是顽固不化，”刘校长到底有些悻悻，但他似乎并没有决定要放弃与我的争执，“你当了这么多年的基层领dao都没有悟出当领dao的真谛——当领导，要有敏锐的政 治头脑，要懂得什么该干什么不该干。不能单凭自己个人的好恶去工作；要时刻牢记，你不是普通教师。我们都有职业良心，我们也都有工作热情，但当了领dao，就不能将自己混同于一般的群众，说话办事时时处处都要小心谨慎。没听说过‘小心驶得万年船’的古训吗？就连谨小慎微都还麻烦不对，你这样的冒进思想，真是要不得。”

我也终于点了点头：“是的，校长您说得对，如果单从减少麻烦，保持官运久长这方面来说，这些忠告的确字字玑珠，可谓苦口婆心。我必须承认，刘校长您这些年在大事小情上帮助过我很多很多，而且我也不止一次地权衡比较过，您是我所遇到的不少初中校长之中，最有现代教育意识，最有工作热情，最讲究工作艺术的校长，您有知识，懂管理，知道体恤下属，尊重教师关心学生，是难得的好校长。

“这都是我的真心话，决没有半句虚言。我是极实在、极不善标榜别人的人，我能当着您的面说出这些在往日里被我视作谄媚之语但在今天确是掏心窝的话来，理由只有一个——我也没拿您当外人。

“往后想想，我真正有效的教学时间，已经没有多少年，我还能真正为学生做到少实实在在的事？回顾我走过的这些年，因为种种原因——这当中当然有我自己的年少轻狂，缺乏必要的工作经验，但也有无谓的恪遵功令，令自己畏首畏尾，我在教育学生过程中所荒废的教育内容，已经不少了！从2000年开始担任教务副主任，在这一任上，我一干就是十七年。

“这期间带过的学生虽然数以千计，在外人看来，可谓是落落大满，成绩斐然，但在我想来，却是很失败。早知道会有如今这么强烈的落差，当初真不如不去巴结这个小角色，踏踏实实给学生当班主任，至少能做更多实实在在的事。当了领dao，表面看起来管的人多了，实则一定程度上严重拉长了与学生之间的距离。就拿今年我亲自带的这三十一个学生来说吧，十七年来，我从未像今年这样踏实过。尽管我每天要做大量的工作，忙得我团团转，但转完了，所有的事儿做完了，总有一种很充实的感觉——我喜欢这样的感觉，认为这样才有价值，这样的工作才有意义。

“今年，我们这么大的学校，初一整个级部总共才招收了三十一名学生。接到这些学生的时候，我气恼过，抱怨过，但抱怨完了，气恼结束，我又义无反顾地将自己几乎所有的精力，都用了他们身上——没人愿意当班主任，我亲自担任，没人上体育课，我兼任。谁都希望自己的工作少一点，身上的担子轻松一些，而为何我的担子却越挑越重，我的工作却越安排越多，这其中的道理，想必刘校长您并不一定知晓。我记得当初我要接手体育课的时候，您并不同意，但我还是接了。为什么？我不服输！

“我亲自去小学招生，九十三名小学毕业生才来了三十一个人，如果我不去厚着脸皮招生，还能一个都不来么？但我自己安慰自己，不还来了三十一个人么，那么就专心培养好他们，把我所能教给他们的一切，都教给他们，一来是达成我多年来的教育愿望，二来也是为自己出上一口气，让那些本该来但却去了亚沙城的学生们看看，我们的学校不破，我们的老师也并不如社会上所讹传的那样不堪。所以我制定了详细的教育方案，准备按部就班，对他们实施一种不一样的教育，让他们茁壮成长，让他们庆幸当初他们没有选错学校。

“鉴于这种初衷，校长，您能不能让我抛开所有的羁绊与枷锁，真真正正地放手一搏，我不信教不好那三十一个学生，我不信凭我的一腔热血，不能感化那些冷漠……难道这些年，社会给教育造成的桎梏还少么？到头来，非但没有让教育红火起来，却将教育打成了乱局，风声鹤唳，人人自危，狼奔豕突，物欲横流，人心散了，教育也败落得差不多了……”

“哼——”刘校长“嗤”地笑出声来，然而那笑容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接着说道，“看来，今天我是说服不了你，你叭叭叭地满身是理，字字牵动衷肠，句句掷地有声——这样吧，今天我们就不继续讨论这个问题了。九点半，街道工委还有个会，我要去参加，有可能是关于换届选举的。就说道这把，以后再说。”

说完，刘校长从座位上站起来，将面前的记录本掖上一支笔，合上本子，又抬头看着跟他站起来的我，“嗯，以后再说。”

回到办公室，我抓紧时间做了四件事。

一是将学生期中考试的成绩，按照我自己设定的比例核算出成绩，给任课教师发了下去，并敦促他们尽快写出期中考试质量分析。

二是对照山东省基础教育课程开设标准，耐着性子重新安排出一个很标准的课程表。

学期初到教育局申报通过的课程表，是个假的，没有半点实用性。为此，林青山曾特意在办公会上叮嘱过我们几个级部负责人，一旦来了检查组，一定要按照审批通过的课程表上课，谁出了问题谁负责。

到底能负怎样的责，他没说。

三是将之前已经形成初稿的《学生操行评定》又校对了一遍，留待在班上讨论通过之后施行。

四是借这次全校宿舍大调整的机会，将学生的床位做了重新调整。

要供暖了，而暖气片毁坏得实在太多，又没钱购置新的，只能拆了东墙补西墙，草草维修了事。因此，只能大面积压缩宿舍数量。因为初一总共只有三个宿舍，搬迁也容易，便被调整到了最西面初四闲置不用的那几个屋子里。

我是知道底细的，那几个屋子靠近暖气主管道，到了供暖的时候很暖和。（待续）

·本故事情节纯属虚构，若有雷同实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