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个人》163·角逐（17）

文/韦步峰

事情总有太多种可能性，然而身处热望之中的人，往往宁愿只相信其中一种，而且自认为这一种才是必须正确的。

——或许始作俑者是热望，或者太过专注于某事，断然拒绝能够带来客观权衡的冷静，而只情愿被主观意愿遮住了双眼。

自诩在语文业绩方面劳苦功高的我，总能够向刘校长提出太多在别人看来注定不贴实际，然而在我看来却恰如其分的点子。

刘校长是一个喜欢教育理想的人，在他的世界观里，有很多亟待解决的远大目标，其中他最常说的，在别人看来是好高骛远，然而在我看来确是难得良机的一句话是：读书，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一生。

那么，我就从读书做起。

仅靠一己之力，在极短的时间内，我就在全校成立了“启明星”文学社。作为全面展开学生阅读教学的一面旗帜，我先后组织过很多次旨在加强对学生阅读和写作兴趣培养的专题活动。

时值主管教研室的相副局长在全市教育范围内大力推行他与上海世纪出版集团联合创办的旨在强化中国古典诗文普及教育的小报——《诗文学习》，我便以此为主要阅读文本，再辅之以已经在全烟台市范围内搞得轰轰烈烈的新研究课题“大量读写，双轨运行”所推介的书目，让学生有本可依；又利用我主管全校语文教学与教研方面的便利，动员全校语文教师，激发他们的积极性，发挥他们的专业爱好与特长，让他们分片、分段承揽向学生讲授阅读与写作方面的知识，激发学生阅读和写作方面的兴趣，逐渐使学生养成多读书，读好书，多写作，好写作的习惯。

此从《诗文学习》创办以来，我所创办的“启明星”文学社社员积极参与其中，终于打开了一片生动的局面——几乎每期都有我的文学社成员所投出的作品。一石激起千层浪，鉴于精神和物质层面的双丰收——发表作品，有稿酬——文学社成员的参与热情空前高涨起来。作为相副局长的嫡系校长，刘校长当然看在眼里欢喜在心里，一时间，凡我所提出的建议，一律采纳，凡我所推行的工作，他也都一律支持。为此，我消耗掉了教育局直属印刷厂为学校印刷的大部分公用稿纸，行将告罄，刘校长大笔一挥，继续印刷。

面对刘校长对我工作的大力支持，我没有退路，只能横下一条心，勇往直前。

为了将“启明星”文学社做得更加有声有色，我硬是发挥自己在电脑方面的特长，从废旧市场淘来别人废弃的主板、硬盘和显示器，组装了一台尽管运行速度比较慢，然而毕竟能够使用微软OFFICE组建中的Publisher编印“启明星”小报的电脑。刘校长获悉此事，更是做了一个令我感激涕零的决定——为我报销了所有组装电脑的费用。

很多人纷纷流露出羡慕的神色——在计算机还未在教育全面普及的当时，能让学校配备专属电脑，的确令人刮目相看。

然而好景不长。

那台电脑使用了不到三个月，便从此消失了——在一次失窃事件中，被盗贼席卷而去。尽管一同被偷走的，还有不少属于我的诸如用于值班的强光手电筒、我读师范时候购买的《现代汉语小词典》、不惜重金托人篆刻的鸡血石印章等个人物品一宗，但最令我揪心的，还是那台运行蠢笨的电脑。

“启明星”小报只能暂时停刊。

还是刘校长办法多，不到半个月，又帮我搞来一台货真价实的品牌电脑。

一年前，希望工程向一所乡村小学捐赠的不少浪潮牌电脑，因为得不到利用而长期封存在微机室里。跟那所小学校长关系很好的刘校长，便提出借用。那校长自然应允，于是刘校长亲自开车，带上我，去到那件在大山深处的小学，抱回来三台崭新的电脑。一台放在校长室，供校长日常使用；一台放在微机室，供微机教师组建校园网使用，剩下一台，归文学社使用。

后来，受抗捐事件影响，我被削掉级部主任的头衔，转而被分派到教导处，协助主管全校业务的黄副校长主管全校教学工作。

一向精明世故的黄副校长，自然容不下那个时候个性明显张扬的我——更何况与我曾有过宿仇，尽管我一万个不乐意，但苦于“失职”在先，先前又受到刘校长在工作上的特别待遇，总不能凡是只顾自己，不照顾大局，便委屈接受了这份工作。

好在电脑依旧跟随着我，也能够让我从烦闷之中沉寂下来，终于有些释怀。

一天下午，下课后，我从教室回到教导处——我尽管不再管理级部，但依然兼任初三两个班的语文教学，正看到平日里可谓游手好闲的杜副校长正趴的我的座位上，用那台电脑在玩游戏。

我自然性情不快，就将书本往桌上一放，直言不讳地对杜副校长说：“这台电脑不许玩游戏。”

杜副校长面色很有些尴尬，但他还是终止了正在玩的中国象棋，悻悻地从我的座位上离开了。因为下一节还要上课，我便将电脑关上了，并没有太在乎此事。

杜副校长在全校的口碑并不怎么好，平日里拖沓懒散，但他在教育局有后台就连校长也奈何不得他，周全期间，就让他分管了一项可有可无的工作——全校教师的政治思想工作。

我的第二节语文课结束了，也终于有时间开了电脑做我手头上的工作。

我正忙着，早已经离开了教导处的杜副校长突然从外面进来，一改往日左摇右晃，跟屋子里的人打招呼、闲谈磨论的习惯，直直地朝我而来。

“这电脑，是你家的？！”杜副校长用了极低沉地的语调说道。

正在忙着整理文本的我，很意外地发现杜副校长原来是在对我说话，很有些惊异地抬起头来。为了确认，我回问一句：“杜校长，你是在对我说话吗？”

“你眼瞎啊，”杜副校长声音便大起来，“站这里不跟你说，跟鬼说啊！”

我一愣，全然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这时候，黄副校长急匆匆从座位上站起来，立刻朝我这边赶来：“老杜，老杜，你干什么！”（待续）

·本故事情节纯属虚构，若有雷同实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