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个人》161·角逐（15）

文/韦步峰

“真的谢谢你，老师。” Thriving妈妈很动情地说。

我稍微一愣，旋即明白，但还未待我回应，Thriving妈妈自己就给出了致谢的答案：“我从小就没有读过书。我是那么渴望能够在校园里生活，哪怕只是到学校里走走，看看……后来，Thriving上小学了，要开家长会，我兴奋得不得了，总是很早就往学校里走呢；后来发现，开家长会只是去当听众，根本算不得是学校里的一员。但今天，老师你允许我过来为孩子们发放运动服，你知道吗？我看着他们一张张笑脸，说着‘谢谢阿姨’的时候，有多幸福吗！”

Thriving妈妈在自家门口下了车，回头邀请我进她家坐坐的时候，我已经调转车头，做出要往回走的姿态了。

“谢谢你，老师。”

回学校的路上，Thriving妈妈那甜美幸福的表情，依然在我眼前闪现。一个一天学没上的人，竟然对能够参与学校事务，感激成这样；但那些天天待在学校学习的孩子们，是不会视在校为一种福分，甚至还有人用了极端的方式，破坏学校秩序，影响学校生活。而且，那些一直视自己为学校主人的老师们呢？他们之中又有多少人，真正将教育学生当成是一种使命，一种责任？到校磨洋工，离校急匆匆便是他们最好的工作写照。

“哇——真好看！”第二天，我的学生们都着了崭新的运动服，立刻在全校引起了轰动效应。其他级部的学生赞不绝口，纷纷投来羡慕的眼光。

“老韦，”语文教研组长老祁，在餐厅里见到我，欢喜着快步走到我跟前，冲我说道，“这是你们级部的新校服吗？还是你们的好看呢！”

“不是，”我立刻做出解释，“是学生家长自行商定买的呢。”

“你别骗人了，怎么可能……”老祁一脸的惊诧和不信任的神色，但见我说话掷地有声的派头，就又问道，“是真的啊？你太神奇了——连这样的事能办到！”

我不再说话，背搭着手，朝更远处相对僻静一点的餐厅东大门走去。

“咦？”林青山不知道什么时候冒了出来，迎住正在悠闲踱着步子的我说道，“你们级部的校服，跟其他级部不一样吗？”

“一样——现在他们穿着的，是他们家长自己购买的。”

“这不行！”林青山立刻收了询问的耐心，立刻直起身子，脸上显出威严，“学生家长同意了也不行，必须要经过学校同意才行。这件事，你向校长请示了吗？”

“没有！”我实话实说。

林青山脸上的威严就更浓厚起来：“靠，没有请示，你就敢这么做啊！”

“我与学生家长委员会成员讨论过此事，他们一致认同……”

“认同也不能同意，学生家长是什么，他们就能决定学校里的一切吗？我建议你还是去找刘校长解释一下这情况……”

感觉林青山根本听不得我的任何解释，我便闭上嘴，不再言语，转身又朝正在吃饭的学生群里走去。

原来，林青山是特意趁学生吃饭的时候来餐厅，向我打听新运动服的事的——平日里，他极少在学生吃饭的时候出现。

经他这么一说，我的心里也确实“咯噔”一下：是啊，这件事做之前跟刘校长说说就好了——事到如今，怕是自己已经犯了先斩后奏的忌讳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即便是事先去找刘校长申请，他也决计不会同意的，而且还会向我摆出一大堆教育法规、政策之类的说辞，建议我远离“乱收费”这条“高压线”。

这怎么能等同于乱收费呢？

买新衣服的倡议，的确是我首先发出的，然而是全体学生家长都同意了的，而且钱，也不是经我的手收取的……唉，管他们呢，反正衣服已经买了。这年头，想真正独立自主地做点实实在在的事，还真是不容易。

之所以当初我执意要选裤子是白色的，就是想让学生养成勤洗衣，保证衣服洁净的习惯——公家给买单的那一身蓝色运动服，很耐脏，很多学生甚至一个学期也不洗一次，整天弄得灰头土脸，哪有个朝气的样子，就更不用说健康成长了。

在我看来，学生每天除了认真学习，还要有能将自己的生活打理好的能力，一个外表邋遢，不修边幅的人，哪怕他的学习成绩再高，他的成长也是有缺陷的。因此，要真正形成这样的教育结果，那就要早早做好准备。

——那套新买的衣服，从某种意义上说，当然也可以理解为是一个道具。

先别顺着自己的思路往下理顺了，还是想想跟刘校长该怎么说吧。

根据我对刘青山的了解，刘校长应该很快就得知此事了。

果不其然，周五行政办公会后，刘校长一反常态，让我留下。

“你们级部学生的运动服是怎么回事？”开会的众领导刚走，刘校长和我一前一后进了内间的办公室，刚一落座，刘校长就开门见山了。

尽管在我被暂留的时候，就能意识到会因为此事，但没想到刘校长竟然如此快言快语，以至于让我失却了反映的时间——我竟然一时语塞，直愣愣地卡在那里。

刘校长也不说话，仿佛也是习惯性地将他的老板台收拾了几下，往水杯里倒了水，端坐在椅子上，抬眼直直地朝我看着。

“呵呵，”我决定还是和盘托出吧，“是这么回事……与学生家长说起要让孩子穿校服的事，有家长提出一周穿一件衣服，时间太长了，最好能有身衣服用来替换——我们几个人在一起一商议，的确存在这种情况，倘若一周五天里面，允许学生穿便装的话，那倒不如将便装也统一起来……所以，所以才有了校长您刚才问的这一出。”

“谁批准他们买的？”刘校长还是带了努力，但仿佛在竭力控制。

“学生家长委员会几个人商量的……”

未待我说完，刘校长立刻打断了我的话：“你们级部学生家长委员会的权力挺大啊！”（待续）

·本故事情节纯属虚构，若有雷同实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