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个人》143·灵犀（16）

文/韦步峰 

真是气死人了。

背地里搞些小动作、小伎俩，被我抓个正着还不认账，非要抬出他是政教主任的名头来压我这个教务副主任！

——职位高低也就那么回事。

只要领导给了权力，再小的官也管事不少；倘若没有实权，职位再高也只能是个摆设。

但就我跟他之间的这层割不断的同学情谊，用得着祭出大我一级，对我如此撒泼吗？

也许用力过猛，但或者也许被暴躁的寒气所左右，那支笔在脱手而出的一瞬间，竟然被一根手指跟“绊”了一下，立刻改变方向，向前平着飞出，正撞到隋克杰的脑门。

“啪——嘎啦啦——”签字笔掉落到桌面，滚到一边。

隋克杰依然安稳地坐着，恶狠狠地白了我一眼之后，抬手在额头上一抹。我顿时惊呆了，只见他额头上轻盈覆盖着的头发下面，正有殷红的血在流下来，被他的手背一抹，顿时横向泛开。

不会吧，签字笔啊——怎么可能将他的脑门撞开？

但血还是流了下来。

隋克杰霍地站起来，朝门外急匆匆走去。

屋子里的其他人也愣住了，纷纷朝我看过来。那目光是疑惑，更是惊愕。

不一会儿，去政教处外面洗了脸的隋克杰就又回来了，重又坐在我对面他自己的座位上。

——我暂坐的，是刚过世不久的孙伟道老师的空位子。

尽管隋克杰的额头不再流血，但我的还是于心不忍，在众人都忙着统算教师考核分数的时候，几次三番地抬头望过去。而隋克杰也仿佛真的生了我的气，明知道我在关切，但就是不肯回应我的目光。

“中场休息”时，我终于问过去：“没事吧？”

隋克杰两只手的手指交叉着，用笔直的双臂压在桌子上，终于朝我看过来，轻轻说了一句“没事”，便不再言语。

真是兴致索然，陡然高涨的愤怒，竟然会被自己一次意外的举动给彻底打消，而且弄得有头无尾，好不尴尬。

在各部门负责人针对考核细则条文理解和分数核算方法进行了一番喋喋不休的争论过后，最终也还是没有达成共识。主持业务的姜副校长善于变通，他在总结了我们一天的劳动成果之后，建议我们收了各自的观点择日再议。

离开政教处之前，我又特意看了看隋克杰的额头，确认没什么事之后，才离开了。

心情烦闷，回到城里，我并没有回家，而是跟总务程万才主任一同去了一家据说口味独特的面馆，我请客。

炒菜上来了，就在我和程主任有吃有喝，又交流彼此感兴趣的话题的时候，我的电话响了。

一看，是隋克杰老婆冯翘楚老师打来的。我的心咯噔一下，难道有情况？

放下她的电话，我叹了一口气，对程主任说道：“真是邪门，不是说没事么，怎么还头疼得厉害，需要到医院检查了！”

“什么？谁？”程主任立刻暴躁起来，“克杰子要去医院检查？”

在得到我的确认后，程主任继续愤愤不平地说：“别理他，他跟他师父王焕进一个德行，就知道装疯卖傻，真是一路货色！”

——那时候王副校长还没有内部退养，主持政教处事物，在王副校长内退卸任之后，立刻由隋克杰接手了主持政教处事物的工作。

这要归功于隋克杰的时任小学校长的哥哥隋克俊的功劳。

自打王校长到任，隋克俊便跟王校长情好日密，常常是三日一小聚五日一大聚，不是王请隋，就是隋请王……小学有客王校长作陪，初中有应酬隋校长在座。总而言之，一隋一王俩校长之间的关系，不是一般地好，用旁人的话时说，是“他俩瞬间好成了一个头”。

不过这种“好”，也是有目的的。为避嫌，王校长的家属张老师，在初中顺利晋升了中学高级职称后，被教育局调到小学任职；而隋校长最关心的，莫过于一直留在初中任教的他的三弟隋克杰和隋校长的老婆汪老师两个人了——尽管一对一比起来，王校长毕竟有些“劣势”。

这层关系，不用细说，任何人一看，就都会明白此二人私交是各有所图。

正在程主任绘声绘色讲述他跟王焕进副校长发生冲突的往事，冯翘楚的电话又来了。她的语气，全然没有了上一次电话里的委婉，而是直杠杠地质问了，一连串疾速炸裂的爆竹一样，开始兴师问罪了。

“冯老师，既然要到医院检查，那我这就去医院等着，就辛苦你陪着隋克杰一块来吧。”我强忍着不满——在我看来，男人与男人之间发生点愉快，家里的女人横插一杠子，只能将事情处理得更加糟糕。

原因很简单，我跟隋克杰是同级同学，而她不是。

“别理她，”程主任看来是真的不耐烦了，直接暴怒起来，“一天到晚哼哼唧唧，就她毛病多——这学校，乱就乱在他们几个干部家属身上，整天介挑肥拣瘦，哪来那么多便宜事……”

“人家已经在来医院的路上了，还是紧三火四吃碗面条吧。”我还是开始有些担心了。

这种事，我还第一次遇到。

——尽管此前，我也曾用武力，教训过一个故意找我茬的人。

程主任陪着我，走过两条街就到了市立人民医院。

急诊门前等了十几分钟，他们就来了。

我一看这阵势，直愣愣的，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

一同前来的，除了掌管初四毕业班的孙主任两口子和隋克俊两口子，竟然还有王校长两口子。

我伸着脑袋往三辆车后仔细查看了一番。

“你看什么呢？”程万才显然被我的有些夸张的动作给弄迷糊了。

“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两口子要来……”

“靠！”

随即，可笑的一幕就上演了。

我下午离开政教处还好好的隋克杰，被人从车里搀扶出来了，身体尽力前倾，双腿看上去很无力，非要让搀扶他的人持续用力，才能往前挪动脚步。

我的天，伤成这样——这是隋克杰吗？（待续）

·本故事情节纯属虚构，若有雷同实属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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