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个人》111·冗杂（13）

文/韦步峰

赶到学校，我的学生们刚好吃完午饭。几个在教学楼外面正闲逛的看到我从车上下来，就立刻一溜烟跑进教室里去了。

我顾不得再往教室里去看他们，径直去办公室将用于比赛的各种文件拷贝到U盘上——尽管这些文件已经传到了仪器站的服务器上，但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多做了一手准备。

出到走廊，我还是喊来了Wendy，询问了一番上午班里的情况，做了简短的交代之后，又急匆匆上了车，出了校园。

很想往宿舍里小憩——确实感觉有点累了——但踟躇之下，还是决定往教育局去吧。

去教育局的路，并不遥远，正是午后，路上车辆也并不多。二十多分钟后，我驶过了戒备森严的驻军营房的大门，十字路口红绿灯附近的教育局大楼，便出现在眼前了。

在教育局楼前停好车，果见几张熟悉的面孔已经在等候了。

我特意换了一副比较悠闲的脸孔，走过去跟他们闲谈了一阵，才发现他们之中竟然有来当评委的。

最近这些年，教育局的领导们越来越精明，只要是比赛、检查一类的涉及打分数，排名次之类敏感度很高的活动，往往都从其下属学校里抽调人手上来，担任评委。这种专业性很强而又极廉价的资源，不用白不用；更可以转嫁矛盾，开脱责任——至少不会得罪人。

看阵势，我来得并不晚，先前急匆匆的焦躁心情，让一阵轻松的闲聊，很快冲走了。

“你叫什么名字来？”说了一气，高个子的袁召远忽然问我。

我大吃一惊，眼睛瞪得老大：“怎么，你连我都不认识了？2000年的时候，在烟台参加中小学信息技术上岗培训，咱俩一个宿舍的啊！”

何止在烟台，往近处说，五年前的一个暑假，在高职举行的为期一周的各校网管集训上，我还与他一个餐桌吃过几次饭。或许，那时候他对我的印象也就模糊了，只是没有明说。

“我记得……我是想问你现在在哪个学校……”袁召远竭力辩解，但显然这种辩解已经丝毫不能令人相信。

“七个参加比赛的，就要五个——真不知道这东西在评职称的时候，好不好用。”在获悉了我的工作单位之后，袁召远很快转移了话题，显得颇有些忧心忡忡的样子。

“管它呢，”我轻描淡写地说，“选上了，能好使，更好；不好使，选不上，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再者说了，你还用担心选不上么？”

担任信息技术课教学，完全就是一份闲差、美差。

平日里每班每周只有一节课，临近考试、集中活动等忙碌起来的时候，经常不上，或者干脆给了文化课的老师。信息技术课与其他诸如音、体、美课一样，都具有两头闲的优势——开学之初，诸事繁杂，往往可以设备需要调试，线路需要整修为由不上。因此，担任信息技术课的人，要么已经评上了高级职称，用不着再继续拼搏的人，要么就是学校当权领导眼中的红人或者亲属。

“嗯……是应该没问题，而我所担心的，是能不能被推荐到烟台参加比赛，如果推荐不上去，只是得了县级的奖，没有任何意义。”他的愁绪不减。

他长期边远的乡镇初中任教计算机，在信息技术方面的能力当然很强，对他来说，这是一场没有任何悬念的比赛；然而他志不在当地，而是希望能够在烟台市的比赛中拿个大奖——真是有雄心和壮志的人，我心里一阵戏谑。

——按照现行的职称评审条件，凡晋升高级职称，必须要具备烟台市一级的荣誉，才能保证顺利晋升。然而获得地市级奖励谈何容易，一是活动数量少，二是评选难度大。于是就有一大群人，在几乎是拼着性命削尖脑袋往里面挤，后浪推前浪，气势恢宏。

“这么多的领导在等啊？！”林连山骑着自行车停在我们身旁，他一只脚已经踩在地上，另一只脚还搭在自行车脚踏上，正笑眯眯地跟我们打招呼。

林连山是林青山的大哥，尽管此时已经由仪器站站长升任了书记，官拜副科级，但因为长期主管仪器站工作的缘故，对仪器站组织的活动，当然倍感亲切。

“林书记这是上班不忘锻炼啊？”我转过身，在众人一一打过招呼之后，也脸上堆着热情。

我对林连山的印象一直很不错。

一来他为人处世平易近人，没有其他人那般的官架子，二来他在刚刚担任政仪器站站长的时候，也待我不薄。

有一年理、化、生实验技能考试，我被刚从政工科副科长任上升任仪器站站长的他破例抽调担任初四物理实验组的组长，而当时负责物理组试验业务指导的，正是刚被招聘到教育局任职的关长胜。

“是啊，只有将本钱养好了，才能更好地为国家贡献力量的嘛。”林连山依然用了玩笑的口吻，接了我的话。

“对，”我恍然大悟，忽然想起一件事，“林书记的确注重锻炼，那天早晨5点半，还看到你着了一身的运动服在海政路健步走呢。”

“哦——”他也仿佛想起来了，“是有那么回事，当时你正在跑步的吧，看到你是时候，就已经是你的背影了——那天是起早了，没事可做，就决定提前上班……”

话没说完，林连山看到了什么人，转头大声说：“关长胜来了没有——赶紧将三楼媒体中心的门打开，别让这么多的领导在这里站着啊！”

“他已经在上面了！”那人回应道，待我循声望过去，又全然不见人影。

于是，我们几个人又一路闲聊着，上了教育局院内东厢的三楼。

关长胜果然早在那里等候，在与我们一一点头打过招呼后，递给我们一张用于签名的表格。

“你也来参加比赛啊？”关长胜调侃我。

“是啊，好像谁还喜欢来比赛一样，这不都是被逼无奈的嘛。”我打趣道。

关长胜笑了，嘴角往上一挑：“不喜欢，你来还来——等会儿让你不合格。”（待续）

·本故事情节纯属虚构，若有雷同实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