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个人》107·冗杂（09）

文/韦步峰

我当然不会提前表态，照例只是说了句“我会认真审核”的套话，便借故结束了与他的对话。

与二十多年前的老同事能够搭上线，聊一会天，应该是很欣喜的事，但我无论如何欣喜不起来，不知为何，言来语去竟然多了不少异样的感觉。

他该算是早我两年的师兄，尽管他读的是分校。但他在与我成为同事之前，先与我的父亲成了同事，且在我离开那学校之后，一直与父亲是同事，或许正是因为这一点，他觉得我不会驳他的面子吧。

既然与我的交情如他说的那般深厚，缘何在加了QQ好友这五年间，不曾说过一句话呢？既然说到时常关注我的腾讯空间，为何在我的空间里，不曾留下过他的丁点足迹呢？

我决定不再自问下去了——毕竟探究不明白，其实也已经很明白，自欺欺人的问来问去，只能自讨心烦。

至于他央我办的事，我自然会公正客观地评判。

查来查去，Satisfying还确实符合贫困生申请的条件，在我粗略排成的顺序中名列第五。

尽管如此，也还是等填写了正式的表格再回复他吧。

排在她前面的，是Macro。

Macro的爸爸年前出了车祸，为治疗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还有十几万的欠债（据说目前正在诉讼中）。再往前，按照贫困程度，依次是Jade、Eboy和Yiyi。第六是Schleid。

可是接下来排上去的Crystal和Surname，倒令我很费思量了。

按照我平日里的观察，他们俩应该构不成贫困的条件，但申请表格是家长亲笔填写，而且字里行间透着一种很强烈的诉求。

“关于贫困生申请的标准，你俩都对家长说明白了吧？”我还是决定找来他们询问，一开口便直奔主题。

“说明白了。”

“那么家里的年收入和家长的患病情况，你俩并不是很清楚，对吧？”

“是的，真不清楚。”

“那，你俩先回去吧，等我权衡一下再说。”我扬扬手，示意他俩回教室里去。

但已经走到办公室门口的Crystal又折返回来，怯生生地对我说：“老师，如果人数超了，我……自愿放弃申请……”

“为什么？刚才不是……”我一愣，这种情况，我第一次遇到。

“那是我爸爸的意思……我……” Crystal吞吞吐吐地说。

我静静地看着她一会儿，若有所思，然后说：“嗯，我知道了，等我先将所有信息总结起来，全面考察一下再说吧。”

所谓全面考察，无非是一句套话——就学校要求的紧迫的时间，根本无法完成挨家挨户进行调查。

至于Surname家的情况，我也认为不具备贫困的条件。

但有些巧合的是，抛开共青团市委早先已经确定的Jade，所剩的七个人，正好跟学校分配的名额相符。

将那些表格反复排列了一番，就这样确定了吧。

根据学校一旦确定人员之后就要尽快通知其家长来学校填写正式表格的要求，我很快逐一往这些人家里打了电话，告诉他们第二天上午，准时来学校办理有关手续。

待全校的会开完之后，我将我级部的这七名学生的家长，召集到我的办公室，决定再强调一些东西。

“第一点，贫困生资助是党和国家对家庭贫困学生的一种政策性关怀，没有谁应该得谁不应该的之分，倘若你们填写的申请被上级通过，说明咱的家庭情况符合本次申请的标准。但我需要强调的是，我们要有感恩的心——现在从社会获取资助，要教育孩子认真学习，等将来学成之后，再回报社会。这是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所应该具备的品格，也只有这样，党和国家推行的这一资助政策的重大意义才能体现出来。”我待他们围着我坐下之后，开门见山地说道。

他们之中的几个人，听得很认真很虔诚，有几个还不停地朝着我点头。

我索性开言吐语：“有关本次贫困生资助申请的几个原则，想必刚才给咱们开会的王副校长已经做了重点说明，我就不重复了，但我想说的是，既然我们被确定为贫困资助对象，在今后的社会生活中、学校工作方面，都要体现出较高的素质，不能时时处处拖社会、学校工作的后腿。

“这是我说的第二点，第三点，要专款专用。什么意思呢？就是让大家将资助给孩子读书的资助款，全部用于孩子的学习，不能花在诸如购买化肥、添置家具等改善生活条件方面，要用在给孩子购买图书，购买学习用品等方面。”

期间，在他们“谢谢老师给我们家庭的照顾，深表感谢……”之类的致谢声里，我连续接了好几个内线电话。

有通知政治老师周三去外校参加校际间联谊活动的，有敦促暑假远程教师研修活动中作业做得不合格，让他们抓紧时间重做的，有分管实验教学的陈主任叮嘱我尽快准备好参加全市课程资源评审的。

报名参加优质课程资源比赛，跟之前参加学科德育优质课的情况相类似，都是在没有人报名的情况下，被我捡了个便宜。

我从未参加过课件比赛，只是几年前代表我们市，以我校校园网站长的身份，往烟台市教育局参加过优秀教育网站的评比，但那一次，并没有拿到理想的名次。

“到底这怎么个参赛法？”我忍不住问陈主任。

“你问我，我也不懂，照你的理解力认真准备就是了，”陈主任立刻搪塞一句，“你再不懂，我就更不懂了，总之，等听你的好消息喽。”

至于Hanm昨晚晚自习违纪，被胡成安逮个正着的事，就只能押后处理了。

“我就说这些，”末了，我对七名家长说，“至于正式表格的填写，要完全按照刚才在二楼会议室布置的要求，不能填错，不能漏填，更重要的，要加盖村委的公章……”

我送他们走出办公室，又一路陪伴着走出教学楼中厅的北门，他们纷纷跟我说着告别的话。

“真不知道Crystal这孩子是怎么想的，” Crystal的爸爸特意拉我到一旁，说道，“死活不让我申请呢。”

“哦，”这似乎正是我要找寻的答案，紧跟着问了一句，“竟有这事？”

“是啊，这孩子太单纯了，非要说俺家里不穷，” Crystal的爸爸嗓子沙哑，但说起话来，语速很快，“我就对她说，这钱，不要白不要，这是国家给咱的待遇，我说的对不对啊，韦老师……”（待续）

·本故事情节纯属虚构，若有雷同实属巧合·